罗汉青灯,乃是金身罗汉所化。
如今相正把灯油火焰都倾倒下去,这类方法若是使得多了,这罗汉青灯便会愈发虚弱。相正不惜折损此灯,将枯达焚烧于此,可见其决心之坚定。
他们之间已不须试探,更不必留情,故而相正一出手,就是竭力而为。
枯达在火焰中挣扎,怒吼。
他面色狰狞,金身臂膀砸在地上。
轰隆隆震动,地面龟裂。
秦先羽面色微变。
应皇山地处太怪,倘如打得激烈,必然改变地势,形成阵法。
相正脸色白得吓人,火焰青灯往上一抛,悬在枯达头顶,然后把手一指,道:“降!”
青灯往下镇去。
枯达忽然仰头,猛地一声咆哮。
这一声吼啸,遥遥传荡开去,仿若亿万雄狮齐吼,震得人眼前发黑,心中发颤。
佛门秘法:狮子吼!
他吼开了火焰。
有大片火焰倒卷过来,土地焦枯,草木焚毁。
秦先羽左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向枯达,雷痕印记显现蓝白光芒,灼热炽亮,便想着以掌心雷对抗这青灯火焰。
忽地,眼前一白,多出一个白衣身影。
相正一身月白僧袍,立在秦先羽身前,背对着他,面朝席卷而来的火焰,手中捏法印,经三道印诀,转为掌法。
灵空寺镇派之法:摩诃伏邪镇魔掌。
这一掌出去,凝结成型,呈方圆十余丈,似空气扭曲而成,有形而无色,就这般平推出去,声势浩大。
火焰被推去,最终这一掌落在枯达身上,将之推开。
在轰隆隆声响当中,秦先羽清晰听见一阵清脆响亮的噼啪声音。
噗地一声响。
枯达摔在二十余丈外,未能起身。
“魔僧枯达……”
秦先羽心中甚为震惊。
枯达如今已不比任何龙虎巅峰逊色,甚至犹有过之。就算蒲元子再生,也奈何不了他,甚至,蒲元子气血枯败,反而斗不过枯达。
然而在相正手里,竟如此轻易击败。
此刻枯达摔在二十余丈外,秦先羽知晓,此人身上骨骼大多断折,许多筋肉挤压成了烂泥,内脏严重受创,仅剩一条金身臂膀无事。
秦先羽转头看了相正一眼,忽然发现,这位佛门年轻僧人,其实并非表面那般轻松。
相正穿着月白僧袍,似乎站得十分稳当。
但秦先羽发现,相正虽然看似站得沉稳,可实际是无法迈步了。
秦先羽举起手掌,把左掌雷痕印记对着枯达,掌心雷便想发动。
“真君且慢动手。”
相正忽然开口,说道:“小僧追寻枯达师叔三年之久,未敢松懈,如今终于将他擒下。只是他毕竟属我灵空寺长辈,小僧意欲携他回山,听候处置。”
“之前施展罗汉青灯,已经竭力而为,甚至超出自身所限,故而早已受创。此刻再使出佛门掌法,伤势更重。”
秦先羽往前过去,朝相正看一眼,说道:“你眼下伤势不轻,恐怕带不走他,你若自觉还有余力,我便不理会。如若制不住他,贫道可以替你代劳。”
言毕,秦先羽左掌握起,收了回来。
相正沉默片刻,忽地,他抬头看去,眼神复杂。
秦先羽亦是朝前看去。
二十余丈外,枯达凭借金身臂膀,撑起了身子,期间响声不断,骨骼又是断折不少,筋肉内脏的剧痛使他浑身汗水,湿透僧袍。他勉强撑起身子,把两条骨骼断折的腿脚收拢一些,形成盘膝而坐之状。
“阿弥陀佛。”
枯达低声念了句佛号,面上似忏悔,似沉痛,似苦涩。
相正脸上似有喜意,似有怒意,终是归于平静,闭眼道:“弟子原以为师叔神智早已泯灭,入魔极深,无望恢复,未想到师叔还有恢复清醒的一日。”
枯达低声道:“多亏了你。”
相正说道:“师叔不必赞谢,即便你今日恢复清醒,但罪孽恶债仍在你身,未有洗清。”
“罪过。”
枯达垂下一条金身臂膀,说道:“罪孽深重,唯有一死。”
秦先羽默然,他本欲劝说,但想起三镇之间死伤数百上千人,遥想当日惨状,便只得沉默。
枯达看着相正,眼中露出几分异色。
相正说道:“师叔要弟子出手?”
枯达缓缓说道:“也只有你出手,才算清理门户。”
相正良久未有言语,终是答道:“好。”
秦先羽眉头微皱,颇是疑惑,为何相正犹疑许久?
他略微一想,眼中神色蓦然震动。
佛门戒律之中,有戒杀之律,倘如他此次杀了枯达,便是犯戒。而相正此人出身正统佛门,对于佛门戒律看得极重,虽然天生禅心,但如此之后,他自觉犯戒,错误在身,心中有了这种阻碍,今后几乎断了希望,难以修成金身。
秦先羽想明这点,心中微寒,不禁喝道:“慢着。”
相正知他想法,叹息一声,说道:“枯达师叔乃是我灵空寺大师,自当由小僧出手。他虽然恢复神智,但罪孽深重,无法饶恕,即便带他回山,轻则镇压舍利塔下,视作妖魔,且遭受刑罚,倘如重了些,该交由戒律僧,仍然逃过不死劫。”
相正呼吸几口,念动经文,勉强恢复了些行走的气力。
秦先羽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去。
相正原是天生禅心,万事不碍于心,然而他对佛门戒律看得太重。若是犯了杀戒,心中就有缺陷,佛门修行以顿悟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