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洁如霜雪,气候适宜,不燥不热,不寒不冷。
秦先羽沿路登山,看两边景色,迈眼前石阶。
这一行,他独身一人来,清风并未随行。
遥遥能见心庐。
心庐在悬崖边上,而透过窗口,隐约能见一个人影站在崖前,双手笼在袖中,看着万丈深渊。
秦先羽来至心庐内,看见的景叶,已经稍微不同了些。
景叶枯坐草庐四十年,不免有些病弱,相隔十日再看,他面色依然苍白,然而却已消去了病弱之态。他笑意吟吟,目光稍淡,略有几分慧光。
“小师叔祖来了?”
他微微伸手,笑道:“请坐。”
秦先羽依言坐下,在草庐中间的木板上盘膝坐下。
景叶笑了笑,说道:“常言道,人生四十而不惑,到了这个岁数,许多东西便都看得清晰透彻,少有疑惑。弟子今年不止四十,但四十年前才看清了许多东西,然后在此枯坐了四十年,时常费心思索,今日约莫能够思索得透了。”
他面对着万丈悬崖,看着眼前悠悠云雾,微微闭上双目。
然后盘膝坐下,呼吸有序。
秦先羽知晓,他在意想着体内有真气流转。
但如今的景叶,道行折损殆尽,体内半丝真气也无,而且自行毁去根基。严格而论,景叶不过只是一个怀有龙虎真人眼力和阅历的普通人,甚至,他原本根基千疮百孔,如今更是全数打碎,没了根底,实为寻常人,甚至,自身有所损伤,若想要再度修行,定要比一般人更为艰难。
就算一个寻常人在细读道书之后,尝试修炼,或许也能比他更好。
景叶意欲重新开始,但他的起点,要比常人更低。
秦先羽之前有些猜想,但仍然不敢相信。直到此刻,他发现景叶似乎看破了许多东西。
忽然,就听景叶道了声:“枯坐入门。”
闻言,秦先羽略微疑惑,然后便即恍然。
修道入门者,即是入了练气境界,但从景叶身上,没有半点真气,约莫是修成了气感。
然而到下一刻,秦先羽便感应到他体内有一缕真气随之生成。
“至炼虚为真。”
景叶言语平淡。
下方云雾缥缈,有些许罡风吹拂到他的脸上。
衣衫微动,发丝飘扬。
当风吹入了他的体内,便停在了体内,变作了气息。
于是他真气增长,呼吸之间,已有九寸真气。
“经地煞。”
景叶身旁,木板迸裂,内中传出一阵清香气息。
这是煞气,来自于木板的煞气。
木板原是灵木,自土地而生长,因生长之处不同,蕴含煞气,也属常事。但这几块木板之内的煞气,竟是蕴藏得极为雄厚,足以令人将真气凝过地煞,多半是早有预备。
“炼天罡。”
景叶一声低语,身上衣衫微微飘扬。
秦先羽倒吸口气,只觉唇齿生寒,他能够看清,此人身上罩上了一层罡气,正护住周身,竟是已经迈入了天罡境界。
“移炉换鼎,复返先天。”
他口中淡淡开口,身上气息再度拔高。
“水火阴阳,凝炼龙虎。”
景叶原本淡然清雅的气息中,添多了几分龙吟虎啸之态,但下一刻,便尽数消去,被他本身气息掩盖。
“降龙伏虎,遂龙虎交成,得金汤玉液。”
景叶气息不断拔高,体内金汤玉液不断积蓄。
前方崖间的云雾,微微卷动,尽数投入其体内。
山崖间的云雾愈发稀薄,隐约开始见到悬崖两边峭壁,能够知晓下方深不见底。
景叶气息节节攀升,不过十八个呼吸之间,就已聚集到了九寸之高,乃是龙虎巅峰之境。
秦先羽为之屏息,目光惊讶乃至到了惊骇的程度。
“天地为鼎炉,阴阳作水火,龙虎为根,金汤玉液为本。”
景叶睁开双目,眼中光华流转,“弟子四十年枯坐,心境几经波荡,至此平复。今心念之静,已不输仙家心境,观仙凡壁障,再无疑惑,纵是修道路远,然我心明朗,眼前尽是大道坦途。”
“仙凡壁障开。”
“大道金丹结。”
他语气平静,没有激昂壮阔,没有热血沸腾,只有平平淡淡的低语,似在与人闲聊,告知一场事实。
中州燕地的气息略有变化,空气间已然多了几分异样的气息。
众人抬头去看。
在心庐所在的悬崖处,清风吹拂,白云飘飘。
碧蓝的天空上,似是起了漩涡,然而却静而未动,显得十分美丽。
“何人凝就大道金丹?”
“那个地方,是山崖旁,据说当年景叶回宗后,悬崖边上修了一座草庐,闭关四十年。”
“不可能!”
“景叶根基千疮百孔,此生不能再进一步,除非他自废半生修为,重新修炼。但四十年来,他日夜闲坐,不曾有一日修行,怎么可能在一日之间,从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之人,成就大道金丹?”
“纵然他潜修四十年,以他尽数粉碎的根底,重新修道,比常人更为不易。且这四十年来,谁都知晓,他萎靡不振,自甘堕落,不曾有一日修行,实为废人。凡我辈修道之人,按部就班,循序渐进,虽有修为较快之类,但也从无一念成仙的事例,这种例子只在西土禅宗里面有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传说。”
“不是景叶,又是何人?”
“兴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