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约二十七八的岁数,面貌普通寻常,身着灰色衣衫。
他举着木枝,朝着上面咬了一口,然后露出些许笑意,说道:“神肉,味道不错。”
秦先羽目光微凛,只觉四周都尽数冰寒。
这不是寒气,而是杀气。
那人的衣衫也不是灰色,而是青色,然而杀气仿佛凝成实质,一切俱都灰暗绝望,于是便如一身灰衣。
凉亭也是灰色枯木。
但这原本是青葱翠绿的树木。
只是因为他来到了这里,于是草木不生,为之枯萎。
他一举一动,杀意荡漾。
在此人眼里,杀机已经融入了骨子里,杀气无处不在,只要心中起意,必是杀意。
他只是想要杀人。
“我名宋野。”
那人微微一笑,普通的面容上,似乎蒙上一层灰暗的尘埃,他徐徐说道:“有人称我为血魔,但我本名是宋野,不怎么喜欢别人用其他名字称呼我,为此,我已经杀了一些人。”
秦先羽眼神沉静。
元帆在身后低声说道:“宋野,此人乃是淮阴山赫赫有名的凶人,以血魔为称,嗜杀成性,在这三万里淮阴土地之中,列为凶榜第三。此人多年前已被蛮荒分宗列上凶榜,但凡神宗弟子遭遇,便即诛杀,可他本身修为不低,并且蛮荒分宗虽然名义上追杀,却因为门中弟子未有遭遇此人屠戮,故而不甚尽力,于是让他逍遥至今。”
秦先羽眉头微挑,思忖道:“凶榜第三?”
元帆说道:“此人一言不合便即杀人,不论对方是何来历,不论神魔仙佛,乃至于普通部落凡人,只要他心有不喜,便即杀戮。而他最为有名的一次,便是因炼宝不成,心中不喜,然后以杀戮泄愤,一记道法打平淮阴山的一座浩大部落,将其部落神灵抹杀,余威蔓延,部落上下十万人,不分男女老少,无一生还。”
秦先羽默然不语。
十万人部落,无一生还。
只听这一句,便能想象出此人凶性,但也仅仅如此。
他毕竟没有生活在那部落之中,没有与部落之中的人交集,因此只觉得这是一个极大的数字。但实际上,一万与十万,都似乎并无不同。
然而仔细想来,却又是不同。
十万人中,男女老少皆有,有善者,有恶者,他们之间是夫妻,是父母儿女,是诸般亲人。他们中有情思深重者,有智虑出众者,有热血沸腾者。
不论是平庸还是低劣,不论是否有情有义,不论是否欢笑还是痛苦,不论是生活富庶,还是贫困度日,都在劫数之中,尽都化作一具枯骨。
当初大德圣朝之中,魔僧枯达焚烧三镇,死伤千人,已是悲声震天,哀鸿遍野。而十万人众,该是何等惨状?
而劫数的源头,就是眼前这人。
只看他面貌普通,与常人无异,可谁又想得到,此人杀戮无数,多少万人的性命,俱都如草芥一般。
秦先羽心中道:“这厮有血魔之称,果然名副其实。”
他把手搭在剑上,缓缓拔出守正剑,立身在元帆身前。
宋野没有理会,他张口扯下手中的肉,啃去上面的骨,然后剩下一个骷髅,扔到一旁。
“听说中州燕地四代弟子中,出现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后辈,本领不亚于三代弟子中的林景堂,而狂妄桀骜之心比之于林景堂还要更甚一筹。”
宋野淡淡说道:“据说这小辈自称于百岁剑仙无敌,而剑诀号称诸般万法攻伐第一的手段,于是便自认为天地修道人之中,百岁以下,无人可敌?”
秦先羽眉头微皱,说道:“本门四代弟子中,还有这么一个人物?”
宋野说道:“据说此人名为善言。”
秦先羽目光一凝,只觉十分怪异。
元帆也知小师叔祖曾化名善言,于是不免惊讶。
“这个燕地的弟子,比林景堂还狂,引起了不少宗派的不满,上至蛮荒神宗,中土仙宗,东海仙岛弟子,下至蛮荒诸般部落宗族的年轻后辈,无不沸腾,如今大多在搜寻这个善言的行踪。”
宋野说道:“近一日来,许多人在找他,但我已经寻找了一年,找的是一个年轻道士,负剑而行,并且身怀至宝,有一面容纳虚空的玉牌,一头真龙为坐骑,数千神鹰为手段,似乎也是燕地的弟子。”
元帆觉得惊异,朝着小师叔祖看去。
秦先羽心中记起初至蛮荒之时,曾斩杀堪比四转地仙的一头神魔,后来有人自称宗门豢养此神魔,讨要交代,开始争斗,最终他施展陷仙剑决,击败那五劫不朽真身的老者,却让他和另外一人逃离了。
除却此事之外,他便一直在分宗之内修行,未曾再显露出玉牌,真龙,神鹰。
“那老头传出此事,似乎有心借刀杀人。”宋野说道:“此事传入我耳,颇有兴趣,于是我为了截止消息外传,便替你杀尽那老头以及他满门上下三百余弟子。此外,但凡听过这个消息,知晓有个年轻道士身怀宝物的人,都被我灭了口,合计千人,加上他们可能会告知的亲朋好友,或者妻儿老小,约有六千人。”
他言语平淡,仿佛一把洒落了六千粒尘沙。
“现在,知晓此事的,仅我一人。”
“那年轻道士施展的是燕地的剑诀路数,身怀至宝,颇为年轻,但似乎并无多少声名传开,应是初入蛮荒。而四代弟子善言号称惊才绝艳,百岁无敌,亦是初入蛮荒。这两人应是同一辈,且都是极为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