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坏消息总比没消息好。--现在,圣母峰下的众人已经与世隔绝了。
昨晚,带来的几只金雕高飞了一夜,就是不听鹰哨的召唤。想必惊惧过甚,严重干扰到这些猛禽的感官。在漆黑的夜晚,它们恐怕什么都看不见,却宁愿围着主人头顶不停盘旋,既不肯落下,也不肯离去。若在平常,一串爆竹就足以让它们发狂,何况是不停喷发的火山。
直到灰雨已经如瓢泼一般,扇动翅膀越来越沉重无力,它们才颓然落下。这些忠心耿耿的大鸟处境凄惨,肮脏不堪,原本骄傲的头颅完全耷拉下来。
可大难临头,实在是没功夫管太多事,只盼它们还能再次起飞。驾鹰的几个伙计囫囵地擦拭一番,不忘匆匆喂上些清水生肉,就将十万火急的红符放人信筒。此时此刻,只想让它们赶快离开,人鸟依依惜别如放生一般,看着就叫人难受。
已经没人指望它们还有方向感,更没人奢望,还有其他飞鸟敢在十里方圆出没。
所有的人都加快了动作,因为灰雨落在裸露的部位,已经能明显感到暖意。而且,喘气越来越困难,打个喷嚏都能掉出两颗煤球来。
此处,三面皆是无尽的黑暗,只有四姑娘峰通天的火光触目惊心。
火山宣泄完万丈怒火,不待停歇,又开始倾倒熔岩。铁水一般的岩浆,汹涌地从崩塌的缺口里流出来,像给那山镶上金边。红流顺着峡谷缓缓前行,所过之处,发出哧哧的声响。雪水瞬间蒸腾,随风飘逝。由于温度实在是太高,即使相隔数丈远,谷中所剩树木依然被引燃,顷刻间付之一炬。
那些裸露的岩石,被铁水覆盖居然也开始融化,数丈深的冰雪也为熔岩让开道路。被切割出镂空的沟壑,不久之后就轰然崩塌。铁水表面被冷却成硬壳,等中心也凉透就成了新的岩石。慢慢地,硬壳相连,形成一道临时的堤坝。
还没等众人开始高兴,砰地一声,山口彻底被炸开。后继的熔岩又开出多个通路,居然另避蹊径,向山下老林而去。仇管家一见,大惊失色,赶紧张罗大伙快走。
不为别的,那片老林层层叠叠不知多少柴草,从四姑娘峰下一直绵延到谷口,这火势一路下来,正好将脚下这座小岛围得满满当当。到时候就是想跑都来不及了,山火可是会飞的。
雪线边上,开始的一段路已经千疮百孔地试探过。仇管家和青壮在前,女眷被护卫在中间,彭家人断后,就这样上了路。
逃亡才刚刚开始,状况就接踵而至,一些准备显得毫无意义,一些又明显毫无准备。
只走出去不远,所有人就不得不捆在一起。小苗坚持和阿呆拴成一对蚂蚱,在小妮子的心里,天地间已经没有什么地方是安生的了,除了他身边这个位置。
表面的冰雪已经完全融化了,面糊一样向下塌落。脚踏上去就会发出吧唧一声,或者噗嗤一声,直没至大腿根才会停。运气好的会踩住一块冰,运气差的就会一直掉下去。准备的木板太少,又太小。没走几步就已经丢到雪泥深处,没剩下几副了。
每个人都开始陷落,被拉起,或者拉起别人。整整三炷香时分,不是在救人就是被人救。能露出上半身透气的越来越少,不时有人在惊呼中消失在雪沫里。直到一个彭家人彻底不见了踪影。
看着绳子那头还带着新鲜的血肉,阿呆猛地记起,九州有一种积石流沙的陷坑,那是专门对付盗墓贼的。现在沉在雪中的冰块就起了这作用,前面的十几里恐怕步步荆棘。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是现在这样。
借着一道熔岩光亮,阿呆暮然回首。连吃奶的劲都使了,才走出不过三里,就已经开始折损人手。
现在,来不及为没了的人难过。苗家西山离圣母峰二十里之摇,看似很远。等火势一起,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山火追上。
冰雪在西山周围筑起屏障,奈何热浪滚滚而来,漫天的火星四射。阿呆眼看着,一段燃烧的树枝被热浪抛飞上夜空,晃晃悠悠地落在西山上。然后是更多的东西闪着耀眼的光轨,落得到处都是。西山终于也被点燃了。
风火境,罡风烈火,果然名不虚传。
眼见如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这位爷唤过那哥俩,在仅有的几块桌板里挑了两块大的,用长绳连在一起,做成个怪异的链子锤。
让老夏老吴这两个体修也别闲着,将其中一块奋力抛向远处。接着,他这个身法好的先爬上去,再将大伙逐一拖拽过来。
真别说,这家伙的手法还不错,那桌面每次都扔的十丈远,恰到好处地。仔细想想,又不对,那绳子好像刚好十丈长。
如今阿呆自诩的逍遥身法,只剩下连滚带爬,哪还有半分潇洒。可在这泥浆不是泥浆,稀粥不是稀粥的处境之下,早没法计较了。如此这般,桌面来回往复,总算是快了一些,至少不用耗时费力在捞人上。
经过这一番折腾,大伙再无人样,灰土合成胶泥,男女老少早都分不清楚。那两张桌子被飞来飞去,长绳不断扯得笔直,两头的人都累得不轻。
好在,苗家的东西都够瓷实,没发生散架的事情。要不然,又要回归摸着石头过河的老路上。
随着火势蔓延,周遭越来越亮,也越来越热。
热与寒冷,冰与火,就这样奇妙的交融在一起。前一刻众人还在雪地里摸爬滚打,刚刚摸到点门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