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没错。”许老太君很满意梁柱的据实禀报,点头道:“可怜南儿媳妇身上一向不好,如今还病了,还偏偏有人说她心性凉薄,给她添了不知道多少熬煎。唉!绮罗啊,等会儿你去好好安慰一下,这样的憋屈,搁在那孩子心里,她心思又重,这是会出人命的啊。”
萧东海听了这话,一张老脸“腾”地一下就涨红了,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半晌,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看了方琼华一眼,却见她面色也是一阵红一阵白,他不由暗自叹道:果然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以琼华的精明,竟然也被这李青云骗过去了。唉!我也有错,不该不问清楚经过就疑心南儿媳妇性子凉薄。还是阿北媳妇缜密,以后遇到这样事,就该仔细查问查问。”
这里许老太君看着方琼华如同吃了死苍蝇般的脸色,心中大快,正要再奚落几句,就听梁柱又在门外道:“是了,老太太,老爷太太,那李公子还在外面呢,赌馆的人说从前和桃花班班主有些交情,所以知道是咱们镇北侯府的亲戚后,说要给二奶奶一个面子,让奴才来问问二奶奶,她对这事儿有没有什么指示?”
顾绮罗还不等说话,方琼华已经恼怒道:“还要什么指示?既然是这么一个无恶不作的下作东西,我们何必还管他死活?尽管让那些赌馆里的人带走就是了,是杀是剐和我们无关。”
梁柱登时没了声音,萧东海的目光也十分惊讶,看着面前恼羞成怒的方琼华,忽然觉得她似乎有些陌生。
天可怜见,这老虔婆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众人看见萧东海的惊诧眼神,一时间,眼泪差点儿忍不住流出来。
连他们都能感觉到萧东海的情绪变化,何况是方琼华?她只看了丈夫一眼,便知道不好,心念电转间。泪水已是在眼眶中打转,掩面泣道:“老爷,妾身只是太气愤了,妾身父母早已逝去多年。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人生至痛。可那李青云,父母尚都健在,他却如此不孝忤逆,这……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
“刚刚还有人说他是个读书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走到这一步。”许老太君幽幽冷哼了一声,一刀正中方琼华心脏,顿时让她连装哭都差点儿装不下去。
擦了擦眼泪,为了挽回形象,方琼华连忙又说道:“老爷,妾身听说,这些赌场中人最是好勇斗狠,动辄伤人性命。李家子再不肖,也是大奶奶的弟弟,李家二老的独苗儿。就这么让他被抓回赌场,只怕没有好下场,即便性命不失,也难保被打断胳膊腿,落下残疾。如今既然那赌场的人要卖二奶奶一个面子,不如咱们赶紧想想办法,看看这事该如何了解才好。”
这倒真是个难题。
萧东海紧紧皱眉,他心中也愤恨李青云的不肖,然而就让他眼睁睁看着对方在镇北侯府被抓走,然后打死打残。这……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未来还怎么好去见亲家?更何况他刚刚还疑心大儿媳凉薄,难道如今自己就做出更凉薄的事?见死不救?这绝对不行。
可若是就这样替那混账东西还了一百二十两银子的赌账,让他大摇大摆离去,萧老爷心中也忍不下这口气:那李青云一看就是个定了性的恶棍。这一次替他抹平窟窿,下一次呢?指望着他能从此后幡然醒悟?那怎么可能?如果人是这样容易弃恶从善的,那根本就没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至理名言了。
一时间,萧东海竟是陷入了两难之中,心中这个气恨就别提了。忽听身旁妻子轻声道:“既然那赌场的人卖的是二奶奶面子,梁总管也说来讨二奶奶的示下。那这件事就交给阿北媳妇来解决吧,老爷你觉得如何?”
萧东海头一次没理会爱妻的话,自己都为难的事情,却要推给儿媳妇解决,这么不是人的混账事儿他还干不出来。他也知道妻子是恼羞成怒了,只是他不能因此而迁怒顾绮罗,但眼下实在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因此萧东海便和颜悦色看向顾绮罗道:“你可有什么好主意?有的话尽管说出来。”
顾绮罗笑道:“父亲,儿媳这里还真有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说完便转头对门外的梁柱道:“梁总管,麻烦你出去,就和那赌场的人说,多谢他们手下留情,我承他们的情了。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债是李公子欠下的,理当他去还。他没有钱,请赌场的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伤他性命,令他做工抵债,码头上出苦力也好,明年开春把他编进佃户跟随种地也好,随便什么活计,只要不折腾出人命,尽管让他做工偿还,什么时候他改过自新了,再让人来找我,我把剩下的钱结清,放他自由。”
一番话说完,萧东海的眼睛都亮了,抚掌笑道:“好主意,非如此不足以让此子改过自新,且又让他为所做过的错事付出了代价,真是一举两得,果然是好主意。难怪大家都说你聪明,果然不错。”
顾绮罗笑道:“父亲过奖了,儿媳其实也是觉着为难,既要不伤大嫂和亲家的感情,又不能让这李家子轻易过关,日后变本加厉,所以才想了这么个笨法子。”
萧东海哈哈笑道:“你这要是笨法子,那这天下再没什么好法子了。很好,这事儿就这么办,就是南儿媳妇知道,她也只会感激你,不会怨怪你的,不然我去和她讲道理。”
顾绮罗连忙道:“嫂子是最通情达理的人,她一定明白儿媳苦心,不会怨怪儿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