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肆虐,掀起一层层漫天的黄沙,尘土滚滚乱眯人眼。
天空上,盘旋着一群群黑色的秃鹫,乌压压的给大地投下片片阴影,它们嗅到了尸体和腐烂的味道,发出悲怆而兴奋的鸣叫声。
夕阳西下,斜射在大片大片的黄沙上,染着殷殷淡红的色晕。被埋沙中的断蓬枯草随风摆动,无力的像是断了头的身子。厮杀三天的那一场战争异常激烈,双方的兵马拼得你死我活,堪称的上是惊心动魄,噩梦萦绕。
残余的战场上尸首遍野,血流成河。双方各自派出了收尸小队清理战场,将阵亡兵士的尸身拖回去。曾经一起奋战、一起训练、一起谈笑风生的朋友们如今变得毫无声息。收尸对的兵士默默流着眼睛,将不远处的断手断腿拼凑在一起,尽力留下完整的身体。
黄沙铺天盖地的弥漫着,残破染血的高大城墙之上…溲…
一名黑衣铠甲、身材挺拔的男子孤独地坐着。他双手中握着一个六孔黑陶埙,放在嘴边轻轻地吹奏着。冷风吹荡起他一头乌黑的长发,他绝美冷毅的脸颊上犹沾着几道血痕,愈加显得苍凉而动人心魄。
幽深、悲凄、哀婉的埙声儿绵绵不绝,回荡漂浮在残垣断壁的战场上,使劫后余生的兵士们平添了几分愁绪,心中更加悲凄和感伤。
杨熠闭着眼眸,坚毅的轮廓,高挺的鼻梁,黑羽般长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他仿若忘记了天地中的一切,只有手中握着的这一只陶埙恧。
一个个古朴而厚重的音符从他的嘴唇下飘出来,飘向远方的半空中,伴着黄沙飞舞。其声悲而幽幽然,其心伤而沉沉兮。
每一次大战过后,万物沉寂,风沙萧然。他都会吹奏上一曲《悲风》,为死去的将士们送行,为飘弥的灵魂颂曲。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一曲奏罢!杨熠将黑陶埙放在一旁的墙头上,他抬头望向远方,一望无际的黄沙缥缈,天地间都是淡淡蒙蒙的灰尘儿。
他离开京城已经几个月了,风餐露宿到处流浪,聚集兵马到处厮杀,金戈铁马翻山越岭,攻城略地逐渐强大。再苦、再累,再难都可以熬得过去,最难忍的便是心中隐隐痛楚的牵挂之苦。
那一日他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一切都已成为定局。胡老太监下跪请罪,愿意自尽谢罪。然,他如同饮下一杯浓浓的苦酒,他岂能真的为了一个女子,杀掉忠心耿耿的胡老。他们抛弃一切跟随着他这个亡国之君,他有什么资格责备他们?
只不过,从那时之后,杨熠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笑容。他变得越来越冷酷,越来越凶悍,越来越沉默。有的时候整整一天也不会说上一句话。他上场杀敌毫不心软,刀光血影中拼命厮杀。他将所有的沉痛与屈辱都压在内心深处!
紧接着是大齐国建朝,安国仲称帝霸占了天熙半壁江山,而他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被人四处追杀,与京都城的内线都失去了联系,更加不能冒险回去救她。万幸的是,她的身边还有李沣年和昶蕞。李沣年虽然外表漫不经心,实际是个很妥帖之人,昶蕞身手不凡,武功高强。有他们在离兮身边,短期内应该无忧。
然,世事难测,苏离兮在大齐国的眼皮子底下,真的能够安然无恙吗?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对不起,离兮,小九答应过你,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不会抛弃你。可是,朕没有做到。你的心里可会怨恨小九?
“咳咳、咳咳……”杨熠低头轻咳着,似乎被风沙给呛到了。
昶菁走过来,将一件黑色的披风搭在杨熠的肩头:“皇上,这城墙上头!皇后娘娘(慕容君梧)亲手熬了猪肺汤,可以清除身上的灰尘。”
自从上一次皇帝受伤,一直得不到及时的治疗。而后来的几场大战,皇帝为了鼓舞昶家军的势气,身先士卒,上阵厮杀,勇猛无比。虽然取得了一些战绩,得到了几个州郡,可是皇上身体一直都没有好好修养。他事事亲力亲为,熬夜策划战局殚精竭虑,依仗着自己年轻的身体苦苦熬着,收获了大片人心和几个小家族的支持。可皇上不珍惜自己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无妨!”杨熠目光悠远:“京都城那边儿有消息了吗?”
昶菁神态黯然:“还是没有!大齐国封锁了几条重要的言路,我们的人根本无法进入。”皇上心中还在牵挂那个宫舞伎吗?她有什么好的?
他默然无语,幽深的目光依旧遥望着远方!
“报!……”随着一声高呵,昶十一跑上城楼,单膝抱拳跪下:“皇上,前方有紧急战报,有叛军入境!”
原本阴沉的杨熠猛地站起来,整个人恢复了冷静和刚毅,他一甩披风向城楼的阶梯处大步走去:“立刻宣见各位将军,大殿议事。”
~~~※~~~※~~~※~~~※~~~※~~~
初夏的傍晚,凌波苑里的美人蕉都绽放了……
下午刚刚落了一场大雨,稀里哗啦的将院子里的绿色刷洗一番。美人蕉舒展着宽大而俊俏的叶子,叶片上沾着晶莹的水珠,一朵朵鲜艳的花朵似红莲映水,成串的花蕊像红色宝珠,连成一片片红得耀眼。
吃过晚餐,苏离兮挺着六个多月大的肚子,在庭院中缓缓地散步着。春天过的真快,转眼就夏天了,天气逐渐转热。
她一身素雅的妆扮,穿一件蓝青色的宝石青缂丝衣衫,发髻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