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皇帝委派的钦差大人来访,樊明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就匆匆忙忙地前往大门迎接。
水重若微眯着眼睛打量着来人,四五十岁的年纪,圆饼大脸,眉宇间一团和气,不像是个久经沙场的宿将,反倒像一个浸淫商场多年的商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此时的樊明也不动声色地看着水重若,眼里掠过一丝惊艳之色,这位新任的权相大人竟然出乎意料地年轻,眉目如画,俊美非凡,仿若谪仙,误入凡尘。
只是微微怔了一下,樊明为官多年,几经风雨,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当下便缓过神来,客客气气地将两人迎到正厅奉茶。
在门口的时候,双方已经互相暗自打量,交锋一番,落座后,品茗,客套,奉承,样样不落,谈了个遍,气氛和谐美好。
大家随意寒暄了几句,刚要切入正题,便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而来,施礼后便上前在樊明的耳边一阵轻语。
须臾,只见樊明脸色一变,转过头来,牵了牵嘴角,勉笑道:“府中有些急事,请大人稍作片刻,下官去去就来,万请赎罪”。
不待水重若应答,樊明便脚下生风地走了出去,仿佛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急事要处理。
余下的两人坐在客厅里,对望了一眼,肖琮开口问道:“这樊明的事情还真多”。
水重若微微一笑,“无妨,咱们今天有时间”。
目光微转,水重若慢慢地看着挂在四周墙上的字画,正如他外表所示,樊明显然不仅仅是一介武夫,他应该还很精通文墨,单从墙面字画摆放的位置就能看出。
譬如这副春山寒夜图的左手边挂的是秋菊拜月,右手则是竹影霜雪,三幅图放在一起,正是来自于大灏王朝创立之初的“梅园三义”的故事。
当年,锦都梅园是大灏王朝无数文人雅士,fēng_liú士子最钟爱的地方,不仅景色秀美,风光迤逦,待到梅花盛开的时节,香雪花海,美轮美奂,传出不少佳话。
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桃园三义。
一个是官居一品的镇国大将军,一个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邪教魔头,还有一个是清流世家首屈一指的贵公子。
明明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三个人,偏偏就在天下闻名的梅园,偏偏就在天下名士,皇亲显贵面前结成了异姓兄弟,大笑三声,酣畅淋漓,相携而去。
眼前的这三幅画正是当年他们三人结义时所作。
听着水重若将故事娓娓道来,肖琮沉思片刻,说道:“看来这樊明倒是个极有意思的人”。
水重若闻言,笑而不语,可不是有趣儿?身为朝廷镇守一方的大将,居然在自己家里,堂而皇之地挂着与前朝有牵连的画,难道他真的以为在安州可以只手遮天了吗?
刚要转身,门外便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樊明回来了,动作真快。
水重若挑了挑眉,笑问道:“督总大人的急事处理完了?”
出现在门外的樊明,模样有些狼狈,左边眉角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抓了一道1寸多长的口子,虽然看上去不深,但伤在这么明显的地方,难免有些触目惊心。
他应当是匆匆换了一身衣衫赶来,衣角的雍带系得歪歪扭扭的。
樊明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狼狈,有些讪笑道:“有劳大人挂心,实在是下官的罪过”。
话锋一转,水重若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听说督总大人刚从城北赈灾回来?不知情况如何?”
樊明走上前几步,脸色有些沉重地说道:“不瞒大人,城北的灾情比预想中的严重,因为安州城北正是南川山的后麓,原本有条通往山间的栈道,不过早已年久失修。再加上此次洪水来得既快又猛,所以……“。
说到这里,樊明有些不安地看着水重若,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水重若心里明白,必然是因为山洪爆发引起泥石流,不仅冲垮了栈道,而且还顺势而下,冲毁了不少民居和楼房,所以城北的损失才尤为惨重。
瞥了樊明一眼,水重若不紧不慢地问道:“本相奉皇上之命前来安州赈灾,大人身为安州的父母官,依你所见,此次赈灾该如何进行?“
樊明闻言,浑身一震,悄悄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脸色通红,半天不语,看着水重若一直盯着他,吞了吞口水,方才嗫嚅地说道:“下官实在惶恐“。
眼见水重若露出不悦的表情,他才低声说道:“实不敢欺瞒大人,总督李大人官居安州之首,才智卓绝,深得圣意。况且,下官只是总领军务,于户部银钱往来一无所知啊,实在是谈不上从何说起“。
水重若闻言,心下了然,暗叹一声,好你个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