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轻轻合上了画册,目光清冽地看着允央。过了一会,他才有些感慨地说:“这个时候,能够费心为他们做这些事的,只有你了。”
“旋波这一离开,与她利益相关的人全都慌了神,想方设法在探朕的口风,声怕没有了旋波,他们已得的那些好处也都统统得不到了。”
允央听罢,眼波流转,诧异地问:“谁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种事情?”
“谁?”赵元脸上的神情有些伤感:“就是旋波生母敏妃。”
允央眼睛睁得大大的“啊”了一声。
赵元苦笑道:“你没想到吧,朕当时也很意外。那天,敏妃因旋波忽然去世而急得人世不醒,朕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看望她。”
“当时她已经醒了,哭哭啼啼一脸憔悴,朕看了着实也很难过。说了几句之后,敏妃便提起了还在戍边有附马。”
“朕本以为她是希望了附马早日回洛阳主持旋波的身后事。没想到,她最先提出的是不要夺了附马的封号,希望朕下旨令附马终身不能再续正夫人,只能纳妾,并且在旋波丧期一过,就将敏妃本家的两个侄女赐给附马作妾。”
允央听了摇了摇头,也觉得敏妃做得太过,但是转念一想,敏妃这么做也有她的原因。于是轻叹了一声道:“也许她是有苦衷。”
赵元深深地看了允央一眼:“她的那点算盘,朕怎会不知道?敏妃本是将军府之女,家里的亲眷势力都在武官这一块。当初为旋波挑选附马时,也是出于这种考虑而全然没有顾及旋波的想法。”
“后来,敏妃娘家的势力越来越薄弱,她不得不把整个家族兴起的希望寄托在附马身上。如今旋波一去,如果朕不再看重附马,只怕她能依靠的这最后一根大树也将不复存在,她整个家族都将彻底没落了。”
允央听着心里也是感慨万端:“敏妃如此护着家族中人,这样的心意确实令人钦佩。”
赵元知道她说的是反话,故而摇摇头接着道:“朕体谅她刚受丧女之痛,不易再受刺激,就答应了她的要求。可巧当天,附马就赶回了洛阳。”
“朕当然第一时间就是召见了他,说了一些安抚的话。可令朕意外的是,朕每每提及旋波生前的一些习惯与爱好,还有她的音容笑貌,附马虽然是顿足捶胸,痛哭流涕,却是一句都搭不上话。”
“倒是朕点了一下他,旋波不在了,他以后的生活将如何自处时,他马上起身跪下,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对旋波情深似海,生死不离,纵然以后孤独终老,一生也只有旋波一位妻子,绝不续弦。”
说到这里,赵元有些黯然地揉了揉眉心:“说到底,不过是不想失去附马这个名号罢了。朕本来就在矜新宫答应过敏妃,自然也不会为难附马,就当下告诉他不会去他的封号,他终身都将是大齐国长公主附马。”
允央听罢,心里着实为旋波公主不值,想到画册里她与净尘两人情意绵绵又以礼相待,想到最后的生死关头,净尘为了救她而放弃了唯一可以逃命的机会……旋波公主一直以来都是用自己的辛酸来维持着母亲家族的利益,还有皇家的颜面。
察觉到允央呼吸之中透着急促与不安,赵元抬起眼睛问:“怎么了,爱妃想起什么了?”
允央看着赵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只怕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那个人,因为用情太深,无法独活于世,已随她去了西方极乐。”
赵元听罢,眼中有种说不出的冷肃:“归根结底,是朕害了旋波。当日,敏妃选好附马后,旋波并不同意,是在朕的劝说下才下降于附马。”
“婚后,旋波三天两头就找朕哭哭啼啼,朕那时只道是自己将旋波宠得娇纵了。认为她初为人妇自然有许多不适应,便时时提点她要尽心侍奉公婆,伺候夫君,却从没有认认真真地听过她说其中的原委,没有想过她有什么苦衷。”
“后来,因为选附马的事,旋波又与敏妃闹翻了,母女两个势同水火。朕在这个时候,不明起因,不问原委,完全站在敏妃一边。对旋波大加指责。现在想起来,朕真是个糊涂的父亲,粗暴的亲人。”
说到这里,赵元眼圈红了,难过地扶住了额头。
允央知道今天的这些事,触及了赵元的心里旧伤,于心不忍,想说几句相劝的话。可是话没出口,泪却先掉了下来。
赵元听到允央的轻轻的抽泣声,抬起头,伸手拂了一下她脸上的泪痕道:“这是朕这几天在汉阳宫中第一次看到有人真心为旋波流下伤心的眼泪。”
允央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情绪,用浅纱青色绣回色纹边的烟罗纱帕子,拭了拭面上的泪珠道:“当初得知旋波公主过年都不去看敏妃时,臣妾那会儿还暗暗质疑过公主,认为她不应该对她的生母这般冷漠无情。”
“昨夜刚拿到这本《九华残册》时,臣妾心里还有存有一些疑问——公主与净尘大师是否真的如大家所看到的那样只是君子之交?他们有没有做令大齐国皇室蒙羞的事?现在想起来,臣妾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元听罢,愈发难受了,他拉着允央的手道:“爱妃,以前旋波入宫来,提起公主府里的琐事,常常泪水涟涟。为了这个,朕还狠狠地斥责过她,说她不要因为身在皇家,就对附马百般挑剔!从此之后,旋波再入宫就极少提起府中的事。”
“若当日朕能心平气和地听旋波说完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