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古华宫,宫人们的举止行动都是蹑手蹑脚的,静悄悄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因为荣妃在床塌上辗转反侧了快一个时辰都没有睡着,正在烦躁,谁敢在这个时候发出声音触她的霉头?
当然也有人是例外,敢在这个时候大大方方地出现在荣妃面前,那就是荣妃从娘家带来的贴身大宫女雪珠。
“娘娘,您若是睡不着,不如起身做些针线,您不是针线一做久了就会犯困吗?”雪珠立在绣塌旁边,关切地说。
荣妃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要你多嘴!如果这个法子管用,本宫还用在这里翻来覆去吗?本宫只觉心口有团火一样,嗓子眼燥热难耐,就算饮了莲心茶也不见有什么效果,实在是让人心焦。”
雪珠望着娘娘红彤彤的脸庞,小心翼翼地说:“不如娘娘用一些凉血的药膳如何?奴婢已让厨房里备上了黄莲竹叶鳝鱼汤……”
荣妃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有些生气地瞪了雪珠一眼:“你知道本宫是为什么五神烦热,夜不能寐吗?皆是因为身体太虚,阳气不足所至。你不懂医礼,胡乱用药正在大忌,黄莲竹叶是凉血解毒的,鳝鱼则是下攻实火的,这些放在一起,能是对于坐胎有利的吗?若是现在本宫有孕了,只怕都要被这一通乱泻火,搞得胎儿不保!”
雪珠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说:“奴婢愚钝,只是想着让娘娘快点安睡,却没有注意到那么多。娘娘现在滋补身子最为当紧,奴婢现在就去给您备着药膳。”
荣妃眼角轻扬地瞥了她一眼:“罢了,你也不必这样害怕。本宫从小就认识你,你怎么想的本宫怎么会不知道?你不会存心害本宫,实在是见识有限而已。药膳也不是乱做的,今天你就去准备首乌苁蓉牛肉煲吧。”
雪珠低头回道:“这个方子之前娘娘提过,奴婢便留了个心眼,想着娘娘或许什么时候想起了就要用了。所以从早上开始便让厨房备下了,这会子用正好。”
荣妃脸色微微和缓了些:“还算你有眼力价!若是现在去备,难道真要本宫等几个时辰吗?”
雪珠道:“奴婢现在就取过来。”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雪珠棒着红漆托盘走了进来,将一个黄底珐琅釉绘玉堂富贵带盖瓷钟轻轻放在荣妃身边的红木束腰方桌上。
荣妃倚在木红色曲水童子爱莲纹妆花缎靠背上,端起瓷钟,用了半钟,轻轻地推到了一边。她身子懒懒地靠在绣塌之上,不愿起来。
雪珠在旁看着,心里暗暗着急。她自小便知娘娘体热,若是积食不动,不过一日便会嘴唇赤红,口干舌燥地生起病来。
于是她便上前回道:“候爷这阵子一直在北方带兵剿灭乱军,虽然艰苦,却也得了不少的宝贝,其中最好的便是十几块质地上乘的碧玉。候爷想着娘娘一向喜欢玉器,就请能工巧匠日夜赶工做出几件宝器,送入宫来。前几日娘娘都不得空观赏,不如今天奴婢叫人把这些宝器摆上来,让您过目。”
荣妃玉臂轻舒,撑着额头,依然是懒洋洋地说:“也罢,反正今天下午睡不着了,就按你说的办,本宫也看看候爷这回得的宝贝上不上得了台面!”
过了一会,有五六个宫人忙忙碌碌地在屋里摆好了条案,将几件绿玉宝器并排放在了上面。
雪珠扶着荣妃下了地,荣妃走到条案跟前,仔细地观看起来。
条案上放着三件碧玉器具。第一件是碧玉兽面纹兽耳活环香熏炉,炉身玉质晶莹清透,炉盖上透雕着莲花并八宝纹,做功十分细致。
荣妃看着这件东西,没有马上评价,只是说:“这只熏炉的红木架子做得着实蠢笨,实在不配香熏花纹的精致。你明日且把这件送到内府局,让他们找宫中最好的工匠把红木架子换成花梨木架子。记住要雕上与香熏同样的花纹,要往精细里做,不要求快,只管把活做细致了。”
雪珠在旁连连称是。第二件是一对碧玉松桃人物香筒。第三件是一个碧玉仕女耳杯。
荣妃看了看碧玉松桃人物香筒,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一对东西做得着实粗糙,花纹尤其不上台面,这样的东西怎么能送进来,你一会拿出去砸碎扔了。”
雪珠看了看这对香筒个头不小,且是通体碧绿没有杂质,若这样砸碎了实在是暴殄天物,于是便轻声劝道:“娘娘息怒。这一对香筒做功虽然粗糙了些,但也能看出是出自名家之手,这样砸碎了岂不是可惜?”
荣妃听罢,不满地回过头:“你这话什么意思,这样的东西放在古华宫里,你是想让人笑话本宫吗?难道本宫的眼界就是这样档次的?”
雪珠忙说:“回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这对东西虽然入不了娘娘的眼,也不能放在古华宫里,但是可以做为礼品赏给外面办事得力的宫人呀!这些东西娘娘自然是看不上眼,但是却可以为娘娘招揽那些能给娘娘打探各方消息的人。这样一来,这对东西不仅被送出了古华宫,同时还为您找到了得力的奴婢,岂不是一举两得!”
荣妃听了,只是摆摆手:“你说的也有道理,本宫便不过问了,这件事全权交给你去办,以后别让本宫再看到它们了,明白吗?”
雪珠忙低头应着:“是,娘娘。”
第三件东西,荣妃观赏的时间最少,她只是端起来,左右看了看:“这个东西做功确是不错,是仿古的样子,倒有些看头。你且把这件收进库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