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汉阳宫的第三天,鸿胪寺卿在凤仪殿前设香亭放圣旨,布节案摆印玺,为允央进行了册封大礼。因为允央出身高贵,所以一入宫就成为了与辰妃、敏妃平起平坐的敛妃。
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一切都如赵元安排的一样。只是受封仪式上,允央眉间的忧虑更深了几分。
礼毕,允央回到淇奥宫。
一进宫门,随纨与饮绿带着众宫人早已守在殿前。见允央回来,便齐刷刷地跪下说起了吉祥话。
允央看了浅浅一笑:“你们几个不要急,本宫自然记得你们的忠心。”
随纨上前热亲的扶住允央的手臂说:“回娘娘,皇后和辰妃、敏妃的贺礼已送到了,还请娘娘过目。”
允央没说话,只是随着她往内陛而去。
内殿的花梨木翘头条案上,放着大小不一的几支镶珠嵌翠的宝盒。
允央走过去,先打开了敏妃送的宝盒。里面是一支卷轴。允央让随纨与饮绿解开双丝罗系带,把卷轴缓缓地在条案上铺开。
这是一幅《雪竹图》,只见画上的雪竹倚怪石而立,积雪压枝而不折,虽是灰白色调,行笔却志高节迈,放达不羁。整个画面清新洒脱,骨气犹盛,应是徐熙真迹无疑。
徐熙是一代丹青圣手,其画作被历代王公贵族追捧,即使在皇宫之中也不能常见,可知敏妃确实是送了一份厚礼。
允央见宝盒中还有一张撒金箔的彩笺,拾起来,发现敏妃在彩笺中写了一段话。
大致意思是:今日得知妹妹获封敛妃,心中大喜,想从御花园中采一朵花中魁首赠予妹妹。
但想到妹妹性情璞玉浑金,怀瑾握瑜,定不忍心在西风到来之前,让花留着空枝凄凉应对冬夜。所以虽然没给妹妹送来花,却给妹妹在花神面前积了德,也算再加一份贺礼吧。
敏妃的贺礼表面上看起来贵重又堂皇,实则是绵里藏针,意有所指。雪竹倚怪石,虽然看起来高风亮节,宁折不弯,实则是因周围的环境太过严酷所至。
再加上彩笺里所写的话,敏妃的意图便是再明显不过了——“虽然你新入宫,正是盛宠的当口,可是我并不以为然。宫里的日子长久,来日谁胜谁负亦未可知。”
允央当然明白敏妃的意思,她低头一笑,心想:“我与敏妃从未正面打过交道,却不知哪里得罪了她,在我受封之日送来这样的贺礼。”
“不过,后宫之中,明里暗里勾心斗角,已是不争的事实。如今她一开头就爽爽快快地挑明,总好过日后人前甜言蜜语,人后刀剑难防的好。”
接着允央打开了皇后送来的紫檀木雕游龙纹镶绿松石盒,里面放的是一对乌玉貔貅扇坠,乌玉本就难得,而这两支乌玉扇坠里竟凝结有点点蓝星,细看如夜空繁星一般,晶莹璀璨。
皇后在随盒的彩笺里写道:为庆贺妹妹受封为敛妃,送来薄礼一份。敛,有聚拢收起之意,可见皇上是希望妹妹能在宫中端行方德,谦恭谨慎。
纵观吉祥之物,能与“敛”字相配的,便只有貔貅了。但愿此物能为妹妹聚敛恩德,招财纳福。
允央用手轻抚着乌玉貔貅扇坠,柔润的手感下,丝丝寒意慢慢透了过来。
貔貅是龙王第九子,因其嘴大能吞万物而不泄,纳食四方只进不出,亦常常用来暗指贪得无厌。
辰妃的礼物非常简单,是一尊黄铜莲花手菩萨坐像并一本和血麝墨抄写的《华严经》。
她在随礼的帖子上写道:佛如甘泉,能让人平心静气,亦如轻舟,可渡万道险途横滩。妹妹新晋入宫自是春风十里,圣宠优渥,还望妹妹能盛极而思,闹中求静,常持一颗禅心。
允央看了看眼前的东西,暗暗摇头:“今日我受册封,敏妃下了一道言辞旖旎的战书,皇后婉转给出了一则警告,辰妃则为了让我保有禅心,指出了一个信仰。”
“眼前虽只有廖廖几件小东西,可汉阳宫的世态炎凉尽收眼底,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看来自己今后在宫中的生活想要远离是非,恬守自保恐怕很难了。”
正在此时,饮绿过来回道:“娘娘,谢容华身边的贴身宫女绮罗过来送贺礼了。”
允央自然记得这位失宠已久,在汉阳宫中如同隐形人一般的谢容华。今日她也能送贺礼过来,确实令人意外。允央对饮绿说:“请她进来。”
绮罗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宫女,身形单薄,面容清秀,神情中带着一丝怯懦与羞涩。与淇澳宫中侍女们泼辣活跃的神情大不相同。
允央心中悯然:“看得出,谢容华那里门庭冷落,少有人来往,绮罗才会有这样的神情。可淇奥宫这般蜜里烹油的热闹情景,不知还能持续几个时辰?”
她命饮绿收下谢容华的贺礼。这份贺礼是用云锦包着的褚遂良《伊阙佛龛碑》拓本。打开拓本,见其中书风宽博方正,棱角分明,骨力强壮,正是允央最为欣赏的风格。
允央合上拓本,对绮罗一笑:“回去替本宫谢谢你家娘娘,她的贺礼正合本宫心意。来日定当登门拜谢。”
言语间,允央发现绮罗身上穿了一件嫣红色绣重瓣梅花双面绮半旧夹衣,袖口还有缝补过的痕迹。
如今已入深秋,早晚北风透骨,淇奥宫的宫人都已换上了薄丝棉外衣。绮罗的夹衣显然并不挡风,所以她的身形才显得如此单薄。
绮罗是曾兰宫的一等宫女,衣着尚且如此寥落,可知在宫中失宠数年的谢容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