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我在霁月宫随意散步,细细打量这座我曾经生活了将近两年的宫殿。无论是各处园林还是殿室,果如云竹所说,均被宫人打理得一丝不苟,仿佛这座宫殿的主人一直不曾离开。
不久后云竹来报,下人已将揽月殿收拾妥当,请我移步。揽月殿是朔麒云专门辟出,与惜月抚琴赏舞专门玩乐的地方。看来他果然是不会白白让我得到解药的,即使他不在,也不忘让人督促我练舞。
一踏入揽月殿,眼前的景象让我怔住。揽月殿因是惜月专门练舞的地方,殿中摆设不多,地上铺着平滑古朴的黄梨木地板,四周垂挂着无数质地轻盈的白纱幔,一朵朵俏丽的牡丹,一个个娇柔曼妙的身影自纱幔后若隐若现。
我上前几步,将纱幔拉开,原来是壁上挂着十多幅画像,每一幅画像中,画的均是惜月,且画上均有牡丹花做陪衬。画中的惜月姿态万千,时尔雪中飞舞,时而马上驰骋,时而花间扑蝶,又或倚榻浅眠,溪涧濯足,将她以往的种种姿态跃然纸上,甚而有一幅连小白也画进去了,当时小白只有两个月,像只温顺的小猫般躲在惜月怀中,在树荫中乘凉。
我数了一下,共有十一幅之多,这些画我以前从没见过,应是我离开赤霞后所作的。一幅幅看下去,我的目光缓缓移至窗前的长案上,案上还铺着一张画卷,用纸镇压着两轴,似乎还没完成。
秋日的晨光正柔柔地映在画上,之前的十一幅画像,画中的惜月均是或嗔或笑,千娇百媚,均是她心怀喜悦之态,唯独这一幅不同。
高高的邀仙台上,惜月正站在邀仙台的边缘,岌岌可危,她却浑然不觉,只定定遥望着远处的灯海,一身红衣在狂风中猎猎飞舞,长发也随风扬起,那纤细的身躯,在风中摇摇欲坠,似会随时被狂虐的风卷走……
虽然画的只是惜月的侧面,她脸上的神色也有点模糊不清,可是观画的人,仍能透过那萧瑟的意境,感受当时画中人的落寞和孤寂。
那一次是惜月又提起旧事,惹得朔麒云不快,连续一个月没有到霁月宫看她,她伤心之余,在某日夜晚偷偷登上邀仙台,只为远远的看看他的身影。
那两年的生活,无疑是我人生中的一个污点,如果可以,我宁愿这辈子再也记不起任何片段。可是此时此刻,望着画中的那个身影,我仿佛又回到惜月的身体里,记忆如水般从我脑中汩汩淌过,心底蓦地一痛。当时还是惜月的我,曾流着泪对他说:“我只想到你心里,可你总是将我拒之门外……”
而他却对我说:“不,你在的,一直都在,在我心里……”
正怔怔出神,吱吖一声,云竹一手将窗户关上,嗔道:“哟,哪个该死的奴才没长耳朵,殿下吩咐过,这画还没画完,不可晒在日头下的,这扇窗只能晚上开来透透气。”
关上窗后,云竹见我仍望着那画出神,又道:“这殿中的画,是按一年四季,十二个月来分的,加上这一幅,正好是十二个月。”
我望了望其它画,这才发现,果然每一幅画里的牡丹,都是按十二个月份所开的牡丹来画,一月是双娇,二月是金玉衣,三月是千蝶……未完成的这幅,却还没画上牡丹。
云竹仍在絮叨:“说来也怪,这一幅画,殿下所花的时间最久,只要殿下在宫中,他每日必来这里,这画从你离开便开始画,却到现在也没画完,反倒是其它画却快得很,每一幅画均是几天便完成了……”
我别过脸,扔下一句便往门口走去,“我今日身体不适,暂且不练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