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的门打开,杨辰跨步而出。廊子底下,合欢和南鱼垂首侍立,另一侧立着江禄和一个小太监。
“南鱼,婕妤让你进去侍奉笔墨。”杨辰说道。
“是。”南鱼低眉一礼,绕过杨辰,跨步走入殿中。
合欢低着头,唇边藏着一丝笑意。
“合欢姐姐。”杨辰看着她,说道,“烦请你通知殿内所有宫人,今日亥时在后堂集会,我有话要说。”
合欢眸光一转,低头道:“是。”言罢便退下廊子去了。
见她二人都走了,江禄这才上前问道:“姐姐没事吧?”
杨辰看他一脸关切,想到今日揣度他的心思,暗怪自己多疑。她淡淡一笑,道:“没事。不过有件事想请公公帮忙。”
“姐姐但说无妨。”江禄道。
“公公管着殿内多少宦官?”杨辰问道。
江禄道:“咱观风殿内外当差的太监,一共也就五个。姐姐有何吩咐?”
“今晚亥时,请公公带上几个得力的来后堂助我,可好?”杨辰问道。
“自然是好。”江禄说道,“只是不知,怎么个助法?”
杨辰低眉一笑,道:“公公到时候就知道了。”
亥时,杨辰伺候了上官婉儿就寝,便挑着灯往后堂走去。廊檐上每隔五步挂着一盏宫灯,灯火灼灼,将后堂小小院落照得亮如白昼。众宫人聚集在院子里,另有江禄带着四个小太监侯在廊子底下。
杨辰走到廊子的台阶前站定,侧身对一旁的合欢说道:“合欢姐姐,你帮我看看人都来齐了没有。”
“是。”合欢抬眼一望,道,“正殿四人,西偏殿两人,东偏殿两人,寝殿四人,洒扫宫人六人,小厨房四人,都已经到齐了。”
杨辰点点头,居高临下扫视着众人,高声问道:“南鱼何在?”
“奴在。”灯影下,南鱼答道。
杨辰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今日西偏殿婕妤的书案,是你布置的?”
南鱼低头道:“婕妤书案一向是奴在管。”
“好,”杨辰点点头,道,“打一盆水来。”
江禄一拱身边的小太监:“快去。”
不一会儿,小太监便把装着水的木盆摆在了廊道的宫灯底下。杨辰走上前,从怀中掏出那个墨方丢入水中。墨方没有着力研磨,所以并没有迅速化开,反而是上面涂的油不容于水,星星点点浮在水面上,灯光一照很是明显。
“端下去,让大家看看。”杨辰吩咐道。
小太监端着水,在院子里走着,众人都好奇地往盆里看去。南鱼微微咬唇,可神色还算淡定。杨辰高声道:“宫人南鱼掌管婕妤墨具不善,致使沾染油污。着令,即刻逐出观风殿,退回内侍省。”
众人皆是一怔,就连江禄都愣了,呆呆地看着杨辰。南鱼蓦然抬起头,直直瞪着杨辰,问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下令?婕妤只是让你掌事,你可还不是观风殿的掌宫!”
“就是!”下面有人应和道。
杨辰看着院子里那一张张脸,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方印信,道:“掌宫印信在此,上官婕妤已命我为观风殿掌宫。”
院子里霎时一静。合欢微怔,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南鱼呆呆地看着杨辰,高声道:“不可能。我来观风殿三年,婕妤从未将掌宫之位许人!她那印定是假的!”
杨辰双目微眯,冷冷道:“你以为所有人都给你一样蠢笨么?婕妤就在殿中,我若造假,岂不是不想活了!”
“印信是真是假,也该拿出来让众人验过方才作数!”合欢说道。
“放肆!”杨辰厉声一喝,“掌宫印信是内侍省所授,经宫室主位首肯,授予掌宫宫人,代行一宫奖惩去留大权。岂是你一个偏殿侍从说验就验的?”杨辰双目微眯,高声道,“宫人合欢,言行轻慢,辱言犯上,一并发回内侍省!”
院子里众人都傻了。江禄也只是呆呆地看着,直到杨辰一道目光射过来,他方才反应过来,对身边的小太监一努嘴。小太监会意,立刻上前架住了南鱼和合欢。
众人这下才反应过来,有心为她二人说话,可一看杨辰,灼灼灯火照得她双眸闪亮,浑身上下一股凛然之风,到嘴边的话也被吓回去了。
合欢和南鱼虽被拖着,可也不敢出声大喊。一旦出声,便是扰乱宫禁的罪名,可就不仅仅是发回内侍省这么简单了。杨辰之所以等到亥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她们不说话还好,只要敢开口,哪怕声音高一点,就躲不过刑罚司的一顿棍棒。
眼看着两人就被拖出偏门,有宫人上前一步拜道:“掌宫娘娘!南鱼虽有纰漏,可罪不至此,请娘娘绕过她这一次吧!”
“合欢也是无心之失,娘娘开恩!”
杨辰开口说道:“南鱼在观风殿已侍奉三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足以说明她已无可用之处,自然要发回内侍省重新调教。”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在院中回荡,“至于合欢,出言犯上若可以说是无心之失,那谋反的逆臣不也是无心了?”
众人听她这话,低头再不敢言语。
“江公公,你领了令牌,速去速回吧。”杨辰抬手将观风殿令牌一举,江禄双手接过,道了一声“是”,便带人押着合欢和南鱼出殿去了。
院子里一片静谧。一阵风过,吹得廊角宫灯摇摇晃晃,杨辰的脸也隐没在一片明灭不定的光影里。众人就这么在院子中立了许久,久到这沉闷的静谧几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