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词记得很清楚,在司马妧离京之前,她有幸见到正匆匆打点行囊的嫂嫂,并将从佛光寺里求得的平安符交给她
“这是给我的?”顾晚词记得司马妧疲惫的神色中隐含讶异,她连连点头,可是司马妧却冲着她笑了:“我看不是……这是给齐熠的?”
没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大长公主也会如此促狭,顾晚词低着头半天,方才讷讷道:“如果他活着,那便给他好啦……”
“他会活着的,”顾晚词记得那时候嫂嫂的声音沙哑而柔和,“我将战决”
战决,嫂嫂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坚定果决,令顾晚词牢牢记住了这四个字
她相信司马妧的能力,相信她冲皇帝要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便是为了以最快的度、最完美的方式彻底结束这场战事
可是……待她班师回朝之际,皇帝会对他们顾家如何呢?
顾晚词望着佛龛中慈眉善目的观音玉像,眼神中透露出茫然不安
而在同一时间,楼府之中,有人避开皇帝耳目和卫兵,如鬼魅一般潜入
当楼重看见在自己房中无声无息出现的那个人时,并不感到惊讶
“陈先生,这里危险得很”楼重低声说道,神情倒很平静,他自从被司马诚的圣旨召回京之时,就有了思想准备,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突然、毫无征兆,司马诚不用任何借口,竟然直接将他们软禁
“楼老将军,陈庭无能,为避免打草惊蛇,暂时不能将楼家众人带出,”陈庭的嗓子有些哑,不知道多久没睡,他单膝下跪,道,“在殿下大胜南诏之前,司马诚不会动将军,尚有时日可以转圜陈庭会努力想办法,尽快救出将军”
楼重摆了摆手:“我一把老骨头了,这条命没什么好媳,你能将宁氏和两个孩子救出便好”
顿了顿,楼重又道:“我们不过是人质、是诱饵,未必会出事,最危险的反而是妧妧”
“你一定要想办法通知她,”楼重的语气变得极为恳切,“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司马妧还什么都不知道
自她出征,帝都的一切消息便对她封锁,她所能接触到的是西南西北一线战报,而非帝都的政治风云和家中安危
她虽然已经考虑过,却依然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司马诚需要她的能力,暂时不会对她动手她之所以要天下兵马大元帅这个头衔,除了方便调用军队之外,还因为她需要这个至高无上的军衔暂时保护自己和家人,在那日的朝会上,她已察觉到自己这位皇兄越发明显的恶意,当时情况紧急,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司马诚若想对她的家人不轨,她便可能调动军队与之针锋相对,因着这一层威慑,司马诚不会轻举妄动
可是她彻底高估了司马诚的心胸
他算准司马妧舍不得顾家和楼家的人,等她一走便立即将人软禁,为的就是怕她掌握兵权倒戈相向
这就像一场棋局博弈,每一方都握有筹码以要挟对方,最后到底谁能胜出,只能看谁的智谋或运气高一筹
司马诚翻脸无情,完全不讲道理,此次他的动作如此之快,竟然连陈庭都失算,险些阴沟里翻船,差点也被天子近卫给抓起来如今他虽然在顾玩顾乐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却因为城门前张贴的通缉令而根本不能出城
当然,他也没想出去便是
司马妧走前曾问过他,要不要随他一起出征,不过他回绝了
因为自从收到顾乐飞关于司马博死亡的秘密信息,他便已计划好要留在京中做什么
此时不动,待何时?
情势是这样危急,却也是前所未有的好殿下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下了“天下兵马大元帅”这样一个最高军衔,他不趁此机会为她造势,哪里还会有好的机会?
桌上放着一只空空的药碗,陈庭注视着铜镜中自己的面部一点点长出奇怪的疮,恶心的疮痘慢慢掩盖掉他本来的相貌,他的内心并无任何后悔
陈庭已决定他的目标,可是顾乐飞呢,他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