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江坐着马车去了东市,名义上是需要买些民间鲜玩意逗主子乐不过,其间,他的马车和另一辆牛车在道上被卡在一起,短暂停留了一会,没人在意这一幕,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那个时候把自己给掉包的
这里是饕餮的后门,在一条极偏僻极冷清的小巷后面,饕餮因为查出来和顾乐飞有些关系,已经被司马诚勒令关门大吉梅江循着信上指示推门而入,见到的便是冷冷清清的小院,和光秃秃指着天空的几棵大树
其中一棵大树边站着有人
此人着一身蟹壳青绣银线暗纹的长袍,不带任何配饰,只一条锦带勒出腰身并不是很打眼的装束,若放在权贵子弟之中看去,这则是相当朴素的打扮了
从梅江的角度,恰能看见这个人的侧面
那是如刀刻般凌厉的轮廓,剑眉入鬓,鼻梁挺翘,薄唇微抿,是极冷峻的五官只是眼部比常人狭长一些,眼角微微上挑,因而柔化了这股不易亲近的气质,而多出两分侵略性来
——而与给人的这种感觉相违和的,便是他的手里捧着一袋什么东西,正一粒一粒往嘴里送,嚼得十分欢快
梅江推门入院,发出些许声响,这人闻声回头,梅江因而看清楚了他的真实样貌
那是很英俊也很令人印象深刻的长相,第一印象便是很冷,却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像是屋檐下结的冰棱,冷而尖锐,让人有些心生畏惧
梅江愣在原地
这人的样貌有些眼熟,可是一时之间,他竟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作为侍奉过两朝皇帝的太监,梅江对人脸过目不忘的技能一向令他引以为傲,若他都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只能说明这人要么和其他人长得相似,要么便是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以至于他已经自动把此人的长相从记忆中剔除
梅江犹豫着开了口:“下……”
这人笑了起来,十分熟稔地唤他:“梅常侍”
他笑起来的时候,偏狭长的双眼不自觉地眯起,双颊露出两个很浅的酒窝,那种凌人的气质顿时消退许多,居然无端端显出几分亲切可爱来
梅江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驸马爷”
梅江拱了拱手,唤道
顿了顿,他又忍不仔慨道:“驸马爷这幅样貌,十年未见,梅某竟都快忘记了”
“哪里的话,梅常侍好记性,见过的人,一个都不会忘”顾乐飞笑眯眯地继续往嘴里送入一颗白白软软的小丸子,在嘴中嘎嘣嚼着,十分享受的样子,好像很好吃
他若是胖的时候,这样边说话边吃东西会特别讨喜,可是现在……怎么看怎么违和,长成这幅容貌的人,就应该冷艳高贵站在树下静静看天,完全不应该吃东西才对
觉得十分违和的梅常侍忍不住道:“驸马爷刚减下来,莫要又胖回……唔……呃……”他话未说完,便被顾乐飞强行塞了一颗小丸子吞咽下去,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古怪
“葡萄干和奶酪做出的点心,味道极好,”顾乐飞继续笑道,“不如再来一粒?”
梅江不说话,只默默摇了摇头咽下去的那个东西的确香香甜甜,但是本能的,他觉得顾乐飞此举有些奇怪
那丸子该不会有何古怪?可是他也在吃不是么?
话说回来,顾乐飞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最奇怪的一件事
上一次随大长公主出京的时候,他还是个体积庞大的胖子,这一次回来竟恢复十年前的身形梅江本来还奇怪天子的人严守城门,只待顾乐飞一出现便把他抓起来,为何他还能平平安安入城,并且差人联系他往前太子宫中放入死猫等物,现在又给他送信,明目张胆要求见面
就好像皇帝的人都是瞎子,压根发现不了他似的
今天见了面,梅江才明白,顾乐飞如今的模样,守门的禁军不可能认出来他即便在朱雀大街上大大方方地走,也很难有人及时联想到大长公主的驸马
毕竟顾乐飞等于胖子,大长公主的驸马等于胖子——这个形象和思维在众人的心中早已定型足足十年
谁能想到他居然有毅力减掉满身肥肉?而且距离他出京之时,不过隔了仅半年而已
这件事,是大长公主的功劳?
“驸马爷……令人佩服,”梅江眼神复杂地盯着面前男子看了半天,缓缓道,“叫梅某来,有何贵干?”
顾乐飞敛了笑,那种凌人的气质立即卷土重来他收起那袋白白的丸子,单刀直入:“我要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