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如师太怔了怔,手指一顿:“你到底在担忧什么?还是说,你知道了什么?”
“师父可还记得两个多月前,弟子曾到青霓山一行?”
那次出山,她不过是听说柳牵情在江湖出没,因而去见他一面。柳牵情本是云居山的弟子,他们却是自小便相识的。
一庵二寺三道门,这六大修行的宗门私下里本就交情不浅,时常会有论道辩机的机会。即便她早知柳牵情是聚尘宫之人,但因聚尘宫一直未有什么逾越的举动,因此他们之间的交情倒是不曾因此受到影响。
直到聚尘宫带着假流云绘托镖于金刀镖局,这一直隐藏于暗地的争斗终于摆到了明面上。那时她便知他们之间已无法再如以往一般,因此跟柳牵情相见,是叙旧也是道别,摆明立场,各为其主。
此事湛如师太是知道的,她点点头:“如何?”
“弟子……弟子在青霓山见到一个女子,自称叫叶曼青。她身上死气弥漫,奇特的是,她眉间竟有天命之光。”姬无道眉头微蹙,终于道,“那光华,比之阿荧还要强上许多。更重要的是,现在得到的消息说,那女子很有可能就是前朝肃宁王之女——杨歆眉!”
室中顿时静了下来。
姬无道抬眼看去,却见湛如师太怔怔看着窗外,那一轮落日已坠入山峰下,只有艳丽的红光还氤氲在山林间。
不知为何,姬无道只觉得这一刻的师父竟有些迷茫。她也不敢打扰,只得静静等着。
许久,湛如师太长长吐了一口气,目光从窗外收回,眼神似有些恍惚。只见她叹笑着看着姬无道,“天命,果真是一环扣一环。”
“……弟子不明白。”
湛如师太突然动了动,抬腿从矮榻上下来。姬无道吓了一跳,赶忙起身扶住她,不想却被她轻轻推开。
只见她站在地上,缓缓往右侧的佛龛走去。雪青色的法袍在她身上轻飘飘地晃荡着,仿佛下面罩着的是一具枯骨。她走到佛龛前,双掌合十连拜三下。
佛龛中供着的是一尊净瓶观音,足有一尺三寸高。由上等白玉雕刻而成的观音栩栩如生,慈眉善目地立在莲花座上。观音右手兰花指持着杨柳枝,左手掌平摊,上面托着个小巧精致的白玉净瓶。
这尊观音像是北耀皇朝建都后,圣上赠予妙华庵的镇庵之宝。姬无道自小便在这观音像前修炼打坐,此时看湛如师太这般举止,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淳凌,你可知,为师开天眼的真正次数,并不是三次,而是……四次。”
湛如师太的声音平静无波,姬无道却几乎惊跳而起。
“四次?!”她震惊地看着湛如师太,“师父您……”
“六年前,我看到杨家命星亡灭。”湛如师太静静道,“可实际上,我并没有看到命星消失。杨家的命星极为奇特,六年前星光骤暗,已成一颗死星。可不知为何,却并没有彻底消失,反而一直待在中原地区。”
姬无道已然无法言语,这么说,六年前,师父其实是骗了圣上了?可依师父所说,命星星光全无变成死星,确实相当于死去了。
“当时我确定杨家已无再起势的机会,但正如你所说,这么些年,万一天命有所变化,这却不得不防……毕竟,杨家命星一直都在。”湛如师太目光悠远,声音渐渐变得飘忽,“我知自己的生机已然不足,离坐化之日已不久了。但此事一直盘旋在我心头,因此,我决定在坐化之前,再开天眼。三个月前,我趁你跟阿荧出游之时,闭关七日。”
姬无道猛地抬起头,怪不得那次她回来后师父的身体竟差了许多,卧榻近半个月才能起身。原来、原来……
看她满眼不敢置信,湛如师太苦笑道:“许是我真的老了,那次开天眼分外艰难。我急于看清杨家命星的情况,却不防迷失在数盘中,惊惶之下,我以杨家命星为源,借此回转。没想到……”
“师父,到底发生了何事?”姬无道急急问道。
湛如师太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不慎打开了异界之门,未曾想到那异界之中,竟有人跟杨家命星气息相同。当时我锁定杨家命星,那异界之魂竟被一同带回。”
“什么?!”姬无道瞪大了眼睛,已然失去了镇定。她脑中如电急转,将所有的事前后联系一番,细想之下顿时明了,“叶曼青便是那异界之魂!”
怪不得……怪不得开始之时他们查不到她的丝毫来历,怪不得穆寒箫认定她是他早就死去的妻子,怪不得她眉间光华如此之盛……
姬无道此时心乱如麻,按师父所说,这叶曼青既是异界之魂,又是那杨家命星。她若活着,杨家便有转机。只有杀了她,才能一劳永逸,保证天命不出变数。可……
湛如师太似已看出她心中所想,缓缓摇摇头:“痴儿。那异界之魂到来后,杨家命星虽曾有隐约的星光闪现,但今日,整颗星却是完全消失了。天命奇妙之处便在此,无论有多少意外变数,最终,天命还是会走向该到之处。”
“您是说……杨家再无转机了?”姬无道脑子乱糟糟的,一时有些理不清,“那叶曼青她……又会怎样?”
“为师也不知。”湛如师太轻叹一声,目光落在观音浅笑的嘴角处,“我佛慈悲……”
只见她突然抬起手,取下观音左手上的白玉净瓶,翻转净瓶,从中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