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世钦看了一眼墙上的刑具,心里蓦然心疼,明知道她一直在骗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又问她:“你还记得今早我问你的问题吗?那个时候在明月桥你救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我还没有等到你的答案。”
何杏咬了咬嘴唇,她心里知道傅世钦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因为她喜欢他才会舍命相救。但这话她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好说:“觉得该救。”
“该救。”他重复了一句,竟然笑了一下:“好一句该救。所以身份是假的,对我的感情是假的,说过的话也都是假的。何杏啊何杏,你还真是厉害。”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关门离开了这个房间,周南随即让人进来:“把她给我绑在椅子上,另外再倒一桶盐水来。”
何杏并没有挣扎,只是任由着他们把自己给绑了起来,头顶的灯泡忽然亮了起来,距离她的眉间十分近,屋子里瞬时堂皇了起来。何杏觉得热,额头沁出了一层细汗,心里也突突的。
周南手里拿着鞭子,表情非常冷酷。她还记得他从前对自己礼遇有加的样子,戴一副眼镜,十分斯文,如今她身份暴露,和这些朋友过去的情分也一笔销毁了。
“大公子对你有情,不忍对你动手,我周南可不会手下留情。说,你爸爸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人,来到大公子什么的目的是什么?你又把军统的多少秘密泄露给中共了?”
何杏别过头,用沉默作回应。
“很有骨气吗?不想讲话是吧,那也得问问我手里的鞭子答不答应啊。”他说完一抬手就对着她的腹部狠狠一鞭子。
他手里拿着的是藤编,很多条撮合而成绑在一起,粗壮有力,这么一鞭子下去,当场她的汗就下来了。何杏闷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把这突然的痛苦消化下去,周南拿盐水沾了鞭子,对着她刚才的伤口又是一鞭子。
她咬着牙忍着,因为太用力,下唇都咬出了血。
周南把她的头发拽着,逼着她抬起头来:“还不说吗,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身子?这才刚刚开始,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陪你在这里慢慢地耗着。”
何杏气息有些不稳,但开口的话却说得异常清晰:“我从来没有想过害傅先生,他有危险的时候我也会舍命相救,大家共同的敌人是日本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少跟我废话,每次跟你联系的人是谁,他叫什么名字,现在是干什么的?把你知道的最好都说出来。”
“你不如杀了我。”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今天没有办法活着走出这个房间,反正从一开始,她就如同是行走在刀刃上,每走一步都有可能伤及性命。所以这时候反而镇静了下来,甚至还对着周南扯了扯嘴角。
这无畏无惧的笑容更加惹怒了周南,他下手毫不留情,何杏开始的时候觉得非常疼,每一鞭子都仿佛渗透到骨骼里,伤口沾了盐水,烫的灼人,身体被人撕扯着快要四分五裂了一般,可是到了后来,她渐渐觉得这躯壳不是自己的了。
很多人的脸在她的脑子里闪过去,但又不能看的真切,一路浮光掠影,好似身陷了虚无幻境里,倘若方才的一切也是一场噩梦那该有多好,毕竟梦醒了,也就不用怕了。
李君则赶过去的时候很急,本来他把陈旭从诊所里解救了出来就准备去老仓库里找何杏。可是唐鑫临时有急事找他,来回一耽误就过去许久了。他看着天色渐暗,心里忽然有些发慌。
出租汽车的司机是个上年纪的老头儿,性子悠闲,车也开的悠闲。他靠着后座位的椅背,不知为何情绪变得焦躁了起来忍不住出声催促:“能不能请您快一点。”
“啊?什么?慢一点?”
“我说快一点啊,加速,超过前面那辆车。”
老人家就有些不高兴了:“这么着急干什么,这条路窄,还有很多迎面过来的汽车,很堵啊。”
李君则懒得跟他再说话,转头看着天色,何杏的脸一直在他的脑子里挥散不去。
他有些懊恼地咒骂了一声,复而轻轻地自言自语:“你千万不要有事。”
好不容易到了老仓库里,门口却守了不少人。有认识李君则的看到他上前拦住了,话还是客气的:“二少爷怎么来了,这里是仓库,乱糟糟的,您就别进来了,小心弄脏了您的鞋。”
“傅世钦在哪里?”
“老板并不在这里。”
他一把提住这人的衣领:“在我的面前都敢撒谎?啊?也不掂量自己的分量。你说话的时候一直不停地往右上方瞥,分明是在想用什么理由来搪塞我。”
这人吞吞吐吐地不敢讲一句完整话,李君则一下子推开他,大步流星地就往里走。
守门的人也不敢靠近他,只是跟在后面小跑着:“老板交代过了,谁都不准进来的,您还是别为难我们了。”
傅世钦坐在后厅里,听到前头有吵闹的动静,皱了皱眉头站了起来,就看到李君则径直走了过来。他之前接到电话,知道诊所里的人是被巡捕房的探员临时的抽查才被迫放走的,而且放走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这个弟弟。
他本就有怒气,看到李君则拦不住地走了进来更是怒不可揭:“站住,你没有听懂我吩咐下去的话吗?任何人不得到后面来,给我出去。”
“把何杏交给我,我立马走人。”
“她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何杏是中共的人,她已经不再是我的手下。”
“我要带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