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顿先生对北平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并对孟昊翔的安排非常赞赏。一来二去,英国洋行与宝辉洋行之间的合作情谊又更进了一步。
大快朵颐后,众人上车回了住处。这次来北平曲向天找的住的地方是一个私人公馆,叫做澜公馆,里面的建筑多半是欧式风格,在北平这个四合院与胡同交错的地方,澜公馆显得别具一格。听曲向天说是一个留过洋的商人建起来的,主要是为了接待外宾。
叶子衿走了一天,脚也有些累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揉了揉酸痛的脚趾,乏力地仰头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动。
微风徐徐地吹拂着淡紫色的法国蕾丝窗帘,曳地的银白色穗子也随风摆动。叶子衿半合着眼,有些困意,恍惚间看到了那一袭垂下来的紫藤萝。
忽然一阵清香飘入室内,香气萦绕鼻尖,令人心旷神怡。
叶子衿瞬间困意全无,循着香气掀开窗帘走了出去。从二楼的露台往下望,只见小花园里种了许多玉兰花树,如今正是玉兰盛开的时节,花园中满树大片大片的玉兰花洁白如雪,在几处珍珠白的路灯下显得光彩照人,宛若翩翩仙子。
叶子衿忍不住将手扶在乳白色的栏杆上,踮起脚尖,身子微微向前倾,闭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正在拥抱这满园的馥郁芬芳。可是肚子里的空城计扰了这一赏花闻香的雅兴,刚才席间她只顾着陪威尔顿太太聊天,也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有些饿了。只可惜现在闻香也不能饱腹,赏花又不能充饥,她不禁想起了那只皮脆肉嫩的肥鸭,咽了咽口水,沮丧地轻叹一声。
“在看什么?”楼下一个声音传来。
叶子衿惊了一跳,只见孟昊翔一手提着个牛皮纸袋站在她楼下。他另一只手插在深灰细纹西裤兜里,挽起一截雪白的衬衣袖子,黑色的毛料西服马甲十分修身。他的出现总是那么出乎她的意料,可一切又仿佛都是那么自然。
“要不要下来吃点东西?有酒有肉。”孟昊翔扬了扬手中的牛皮纸袋,眼睛深邃有神,眉宇间似有一种潇洒和豪情。刚才那一刻,他见她独自站在露台上,园中玉兰花盛开,她穿着一袭堇色的旗袍,皓腕纤臂,乌黑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肩头,簇着白皙的面庞,宛若新月清晕,玉树堆雪。他一时看得有些入神,只觉得美得像一帧小画,他只想一个人珍藏在心间的一帧小画。
叶子衿本来就腹中空空,听孟昊翔这么一说,也动了心,总比饿着肚子睡觉好受。于是她披了件绒线薄衫下了楼。
花园里有白色的小桌椅,想必这些雅致的桌椅是为喝下午茶的洋人们准备的。
孟昊翔拿出了一包片好的烤鸭肉,又拿出一个小酒壶。虽然这两件东西放在这样的桌子上显得有些奇怪,但叶子衿可以完全忽略掉这张小桌子。
“只可惜没筷子,你介意用手拿着吃吗?”孟昊翔唇角上扬,手中已经扒出了酒壶上的红布塞,一股浓烈的酒香溢了出来。
叶子衿一闻这味道就知道是京城地道的二锅头。她抬眸笑了笑,道:“我不介意。”
她怎么会介意用手拿肉吃,当年八旗子弟狩猎之后,也是直接将打来的鹿肉烤了用手撕着吃,那才叫一个爽快尽兴。
孟昊翔仰起头喝了一口酒,叶子衿已经毫不客气地吃了几片鸭肉。不愧是享誉京城的美味,多年以后味道还是没变,鸭肉鲜美酥香,肥而不腻,瘦而不柴。
“要尝一点这酒吗?听说满族女子酒量倒是不小,不过你上次好像只喝了几杯花雕就醉了。”孟昊翔忽然将酒递到叶子衿面前,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叶子衿细嚼慢咽一番,只觉得孟昊翔脸上的那一抹笑容仿佛是在揶揄她。她有些不服气地抢过他手里的酒罐,也喝了一口。不过喝得太急,她被呛得咳嗽起来。喉咙里辣辣的,像火烧一般。
孟昊翔递上一方手帕给她,见她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乌黑的眼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自己的心仿佛也柔软起来。她的面色微微红润,染上桃花一样淡淡的粉色,这会儿正用手帕捂着嘴,极力克制着咳嗽,这样子倒平添了几分可爱。
“好酒要慢慢品,你喝得这样急,是想快些醉么?”孟昊翔捻起一片肉塞进嘴里,漫不经心道,眼角余光却在继续欣赏着她的狼狈和懊恼。
叶子衿捂胸平复了一下,语气有些不悦道:“孟老板酒量好,那请你自己慢慢品,我先回房休息了。”说完就要起身。
孟昊翔忽然按住她的手,叶子衿像碰到了刺一般,“唰”地急忙将手缩回。
“子衿,对不起,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只是不想与你太生分,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成见?”孟昊翔眼中的那丝戾气化为柔和凝望,他对她无奈地笑了笑,素日的那股冷冽减了不少。
园中的玉兰花香满荡荡地飘散在夜空中,云间的新月宛如一弯淡淡的眉。
叶子衿沉默片刻,道:“我对孟老板你没什么成见。”
孟昊翔收回目光,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你是还在怪我给你们姐弟引来了麻烦吗?子衿,其实那天说的话并非我本意,你也看到当时情况特殊。”
叶子衿一时没适应过来,孟昊翔居然会给她道歉!她一直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