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轩,深夜无人。
锦言正在床上恍然不得日之时,忽然听到一道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她睁开眼,好半天才看清身边站的是何人,诧异道:“思雨,你怎么来了?”
思雨轻轻弯唇,伸手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道:“王妃稍等,且看看,谁来看你了。”
思雨让开身体,锦言便看到,她的身后站着一名绝色女子,虽然容颜有些苍白,但却掩不住她的倾城之姿。只见她身着一件淡绿色纱裙,外套一件黑色斗篷,发髻很随意的挽起别在脑后,头上只别了一根珍珠银钗,别无他物,但即便如此,依旧承托出她的清新别致来。
锦言怔住好半响,这才认出,来人,竟是大半月未见的环贵嫔,她竟然,已经可以下床了!
锦言虽然此刻心智恍惚,可是,见到了自己医治的人病情好了起来,自然是欣喜不已,她忙的就要下床,思雨上前来扶她,那环贵嫔急忙上前几步,一把握住锦言的手指。
两人的手都十分冰冷,可是,那环贵嫔看到锦言容颜消瘦的模样,顷刻间就溢出泪来道:“好妹妹,你怎么成了今日模样?”
她说起话来,已经不再喘息,锦言看得出来,她虽然能下床行走,但是病情到底没有痊愈,身体还很虚浮,她急忙将她拉到自己床前坐好,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却是道:“贵嫔娘娘且坐,我先来给你把把脉。”
环贵嫔吕承欢没有说什么,依言伸出手来,锦言急忙替她把脉,当感受到她的脉搏再不似当日那般虚弱无力,吨水欣喜地笑了起来:“娘娘再继续服用我给的药,不出两月,身体便可以恢复,再来一年,就能跟平常人无异了!真的是太好了!”
吕承欢见她是由衷为自己欢喜,也浅浅的笑了起来,她的脸上有一双梨涡,笑起来的时候,梨涡浅浅,明媚动人,她握住锦言的手,眸中氤氲道:“可惜,我就要好了,妹妹却病下了!”
锦言一怔,刚刚的欢喜瞬间被冲散,她看着吕承欢绝美的一张脸,勉力一笑:“是啊,人事无常,世事难料。”
那吕承欢闻言,却摇了摇头,不解道:“妹妹医术那么高明,怎么可能让自己病下?妹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亦或,有何难解之题?倘若你信任我,可与我一说,我虽不能替你解决,但多一个倾听者,能疏散你的心情也好?”
锦言看了她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的事,姐姐帮不上忙,也没法帮我……”
她低下头去,想起这半月来都未再收到秦非离的信件,心里更加失落,喃喃道:“我虽空有一身医术,可是却不能自医,可叹命运捉弄。”
她望向窗外,一泓月光洒落在床边的梳妆台上,镜中倒映的烛火明明灭灭,一如她此刻摇摆不定的心思,眸中便越发变得茫然起来,一时怔怔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吕承欢看到她这个样子,愈加肯定她心中应该有事,可是,她既然不肯说,她也唯有轻叹口气道:“妹妹且不可放弃,当日我那般情形,只觉生无可依,是妹妹将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我只觉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可是,正因为濒临死亡,才看清楚人世间太多事,你说得对,不到最后一刻,又怎么能轻易放弃?我之所以仍由病体一日日虚弱下去,一来,如妹妹所说,我心中终究有所依恋,当日那般作为,也全只因心高气傲,恃宠而骄,而今,我听了妹妹的话,努力的让自己康复起来,因为只有身体好起来,我才有资本去争回,我本来应该争取的,人活一世,重要的是有所作为,自己都不珍惜自己,为自己而活,谁又会在意你?你说呢?”
锦言回过头来看她,吕承欢的眸光清莹如月,与那窗外的月光融为一体,倒真的叫锦言想起当日初相见的情形:她骨瘦如柴的躺在洗得发白的芙蓉被下,面色如纸,毫无生气,可是现在……这般明眸皓齿的可人,若当日就那么死去,就真的是可惜了。
她眸光动了动,忽而便定定的看向吕承欢道:“贵嫔娘娘,如果,有一个活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可是,这个机会却是得以他人的性命为代价,你该怎么办?”
吕承欢一凝,诧异的看向她,瞧见锦言分明是面容平静的,她斟酌了下,才回道:“如果非得以这样的法子求得生存,那就遵循自然。”
“自然?”锦言喃喃出声。
“对。”吕承欢看向锦言,替她拢了拢散开的衣襟,轻声道:“生死轮回,自有法则,既然选不得,那就不要选,遵循自然。生死在天,每个人的命里都会有劫数,你可以不取他人性命,可这并不代表,你就真的不能生存下去,凡事无绝对。”
吕承欢这般说下去,细细的观察着锦言的神情,却瞧见她的眸光分明黯淡了下去,她一时又有些觉得,锦言定然是放弃了希望,于是,她继续道:“妹妹,是因为自己的离魂症一事忧虑愁苦吗?”
锦言惊异抬起头,便只听得吕承欢略略勾了唇角道:“你不必奇怪,你病重这段时间,其实,有人去过紫竹轩,那人告知我你的病情,并且请求我劝你服下合魂丹,我才知晓你重病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