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亲切,这肯定不是原来的人说的话,芳儿还是老毛病,看见漆匠来了,仍然在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粉灰又黑又红,但不是坏木头,不是坏树根,不是的,这个“不是的”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那个意思,那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不是的,不是的,清楚,太清楚了,这话说的,真是好,芳儿面对彩主儿,只得畏畏缩缩,他把“不是的,不是的”说个不停,有一个漆匠往椅子上一坐,彩主儿跟他说话,芳儿跟他说话,黄斤跟他说话,别的漆匠也跟他说话,但他有点想赖着不走的架势,芳儿说,椅子上有粉灰,是从树根上磨下来的,人不能坐在椅子上,不是的,不是的,已经很冷了,脑子不会转动了,不是的,漆匠们都在用力,把坐在椅子上的那个漆匠拉起来,果然,在这漆匠的屁股上粘满了又黑又红的木头粉灰,好木头呵,什么木头?是红木,是真正的红木,这次说对了,大家不说别的话,只说“是的,是的”这样的话。漆匠们说完废话,一个个轮流往椅子上坐,又一个个弄得屁股上都是木头粉灰。芳儿在等彩主儿说话,但彩主儿不说什么,连“不是的”也不说。黄斤倒是替彩主儿说了几句话,或者说,黄斤跟漆匠说了几句话,但没提开工的事。芳儿要说了,芳儿不说不行了,不说的话,半天时间就要泡汤,你们几个赶快开工吧,你们都是老漆匠了,看看这套桌椅,能被漆成什么颜色?本色,漆匠之一说,本色,是本色。芳儿说,本色是什么颜色?漆匠说得简单,本色就是木头颜色。那不是等于没有漆吗?黄斤说,那不是不用漆了吗?漆匠们全摇头,说,漆还是要漆的,但被漆好以后,桌椅的颜色仍旧不变,仍是原来红木颜色,就像是在木头外面套了一层透明的薄玻璃。娘的?起来,尽胡说,彩主儿骂漆匠,等于没漆,还说套了一层薄玻璃,尽拿你们的行话来骗我们。漆匠们都不敢出声,大家都看芳儿。芳儿有点众望所归的劲头,他也不接彩主儿的话,说,你们用什么漆来漆呢?是不是用生漆来漆?你蛮懂的么,漆匠之一说,是用生漆来漆,这套桌椅是根雕作品,是很好的红木,所以要用生漆来漆。有一个漆匠轻轻问别的漆匠,这套东西到底是不是红木?这一问,问得在场所有人都发起呆来。是不是红木?是不是红木?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不是的”,“不是的”是刚才大家说的话,现在要说“是的,是的”,是的,是的,是红木,是红木。大家开始慢慢缓过神来,知道应该相信这套东西是红木,特别是漆匠,他们彻底缓过神来了,他们知道,说它们是红木,对自己有利,这样可以收比较多的工钱。是红木吗?彩主儿最后一个问。是红木,芳儿说,彩主儿,是红木,你看这套桌椅,多好的木头,这若不是红木的话,天下就没有红木了。芳儿问,用不用机器来漆?不,漆匠说,我们都用手工,从来不用机器来干活,再说,我们也从没听说过可以用机器来漆家具的。没有,肯定没有,没有人用机器来漆家具的,真的没有?这是问话,是几个漆匠自己问自己的话。一根指头伸出来,这可能是现在的形势,是手指在桌椅前面正向人指着什么东西,图纸,桌椅是根雕作品,但也得被漆匠指着进入某个画面。他说,是他一个人在对芳儿说,在开工之前,先得照着桌椅样子,画一张图下来,这是他一个人在说话,内容简单,态度也诚恳,但是真有这个必要吗?他点头,有这个必要。这时一个做下手的人从外面街上拎了一只大包来,有味,有一股浓重的气味从这只大包里飘散出来,在做下手的人身上也有味道让人闻到。他说,这就是生漆,桌椅就用这种生漆来漆。我看画画就免了吧,芳儿对这帮漆匠说,画画就免了吧。开工,开工了,漆匠们喊着。也是一样,第一道工序也用砂皮纸来打磨,一片片淡黄色的木头粉灰从被打磨的桌椅上掉落下来,在漆匠手上、附近地面上都飘满了一层木头粉灰。彩主儿走了。黄斤很想留在现场看漆匠们漆桌椅,但是没有办法,只得跟着彩主儿一起走。芳儿还在现场,看着这几个漆匠漆东西。在打磨的时候,漆匠中有人想起了潘小纯,他以前也是做这个行当的,他以前也是一个臭漆匠,是很臭很臭,很会影响四方人士的那种臭漆匠,潘小纯的往事被这几个同行回忆起来了,砂皮纸在木头上沙沙沙来回打磨,他以前也是一个漆匠,漆过不少乐器,现在他正在写书,写了不少书,不是的,有点矛盾,有点不像,距离远了,不,在几十年以前,他整天躲在某间房子里,这间房子是整个工场之中的一间房子,潘小纯躲在那间房子里,身子钻在一群乐器中间,打磨,上腻子,再打磨,再上腻子,再打磨,然后上漆,再打磨,再上漆,再打磨,再上漆,有时候是用一台巨大的机器对准乐器表面pēn_shè漆料,有时候所用的机器,其体形并不算很大,潘小纯,这个倒霉蛋,在那间令人苦闷的房子里做工,灰,灰,到处都是灰,我最怕的就是此类物质,我是谁?怎么突然来了一个“我”?“我”不是芳儿,虽然芳儿就在现场,“我”不是大先生,大先生根本不在现场,“我”是这几个漆匠当中的一个?是“潘小纯”?这个“我”是潘小纯?这也不一定,看了看,这几个漆匠仍然在埋头苦干,他们要把木头表面毛糙的东西全部打磨掉,把木头表面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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