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府每年两次,要到远近各处乡镇去收散落在民间的古老物件,由当铺里四位托子轮流着出去收,出去一次,一般需十来天时间。今年轮到郭托子和王托子出门。二先生原本也要跟了去,后来事忙,没去成。但二先生受日本商人川郎所托,让一个同样是精通中国文物的日本人,跟着郭托子、王托子跑这一趟外地收购活动。这个日本人可不一般,在日本国内就是一个文物专家,特别是对中国文物有很深的研究,以前曾到过中国北方几座出土了大量西周和汉代文物的古墓发掘现场,也曾与当地文物贩子、文物盗挖者发生过交易,拿过好几千件稀世珍宝回日本,受到日本国内文物收藏界的一致好评。这个日本人名叫“川次郎”,中年,在日本某大学任教,是个教授,中国话说得也好,跟普通中国人交往,没有语言障碍。
四芳哥儿也想去,就跟老过磨,磨赢了,同意让他去,芳儿是高兴得不得了,明天一早出发,晚上就住在郭托子在院子外街上的家里,这样早上爬起来,就能跟郭托子一起出门。
清晨四点过一点,郭托子便起了床。住隔壁的吉妈闻声也跟着起床,起床后吉妈赶紧去厨房生火煮稀饭,还把昨夜蒸好的馒头再去火上回笼热一热,这些馒头,早上吃几个,多余的要让郭托子一行带在路上,白面馒头吃起来方便,吉妈又弄了一只罐子,往罐里塞了咸菜,咸菜所含盐分足充,出门跑码头是一件吃力活儿,不能缺了盐。郭托子闻到从厨房里飘来的烟火味和蒸馒头煮稀粥的香味,一边举杯喝茶,一边去北面小房间催芳儿起床。小房间的门被外面反扣着,门只能从户外被打开,启开门上扣子,郭托子见芳儿不但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而且还面对墙壁站着,看模样有些兴奋,芳儿看见郭托子进门,立即往身上拉短裤(其间还是被怔了一怔),跳到床上再穿其它衣服,郭托子等芳儿穿好衣服出屋去洗脸,就帮着他折叠被褥,这时才隐约想起来,自己进门见芳儿是光着屁股站在墙壁跟前的,想这小鬼在捣什么鬼,便低下身子往那面墙上细看,移过眼光没几寸,见墙上有一小块地方,上面颜色与附近的不同,在屋内暗光照拂下,墙上这点小地方闪着很潮湿的光芒,用手一摸,真是潮的,而且粘手得很,闻闻倒是没有什么异味,再用两个手指磨擦指尖湿液,两个手指脱离,当中空间被拉长,有一根粘液细丝在中间连着上下两个手指,手指再往两面各自离开,粘液丝被扯断,这是什么呀?郭托子想,往墙上回望,原来挂着粘液的地方不止一处,是芳儿擤出的鼻涕?这小鬼怎么这么脏?把自己的脏鼻涕到处乱甩,不对呀,刚才芳儿是光了屁股,短裤被剥落在地上,站在墙壁跟前的,难道是男人的白浆儿?这小鬼也有白浆儿了?“芳儿将体内白浆儿喷在我的墙壁上了?”若是这样,芳儿已快要是个男人了。
饭后,郭托子等王托子他们几个人赶着三辆由驴子牵着的车子来到家门前,便提着简单行装,和芳儿一起坐上驴车,车子上了街头,这就算是去外地收货了。来到一条街的岔道口,郭托子叫停,三辆小驴车停在道中不动,赶车人也不知道让路给别的车辆,就在路中间把驴车停了。郭托子坐在车上问王托子:“上次出城收货走的是北城门,还是别的方向的城门?”“好像是北城门。”王托子缩着眉头说,他认为上次季托子、冯托子是出了北城门去乡下的。四芳哥儿插话说:“肯定是这门,从这门出了城。”“你说是哪个城门?”郭托子问芳儿。“是北边的城门。”“你怎么知道的?”“嘿嘿,我那次也是跟了去的。”郭托子在心里骂芳儿,这个小男人,居然次次有份。
这时坐在另一辆车上的日本教授川次郎开口说话:“这会儿天气快要入冬了,出北门的寒冷,走南门的温暖,走南门的温暖。”芳儿听着日本教授说话,看日本教授一身打扮,倒是清爽,可话儿说得糊涂,有点言不达义,来两句?也学着他的日本中国腔来两句:“中国的大,出中国北门的真的会寒冷,出中国南门的真的会暖和,李唐城的小,出李唐城北门的和出李唐城南门的寒冷暖和的一样。”日本教授川次郎头朝南北两边看看,对郭托子、王托子说:“这儿南北门的我都瞧不见,说明李唐城又深的又大的,大大的有意思,我来这儿想见见古代大墓,李唐城外面大墓的有没有?请两位先生带路,我钱的有,钱都可以给两位。”芳儿一听,想这个日本人真是傻瓜,在外面街上尽说自个儿钱多,也不怕招贼来身边,他对川次郎说:“李唐城外大大小小的墓儿多,古的新的大大的有,城北口的墓儿寒,是大大的古代寒墓,城南的墓儿暖,也是大大的古代墓,是大大的古代暖墓儿。”不想川次郎说:“李唐城南北不过十几里地,城市的不大,各城门外面,气候的一样,小孩的不懂,”说到这儿,日本人去掏包,从包里取出几样吃的东西,“小孩的吃东西,大人商量事情,小孩别在大人身边说话捣乱。”郭托子看不下去,起手在芳儿脑门上拍了一下,叫他别瞎胡闹。芳儿可不管,下车接了教授的东西,放在嘴里就吃。最后商量下来,三辆驴车拖了大伙出南门,往各乡镇走去。
在城南道口,一路走下去,都见路边竖着许多石碑,有的碑上是光面,没字没画,有的碑上刻着字,但字迹全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