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看了老庞一眼,心想这求知欲还挺强。
“从敦煌到京城,数千里之遥,路过的地儿多着呢!很多地方官儿千万百计想自己留下几件,押解佛经的官员,到了州府县衙,好吃好喝不说,银钱也没少拿,不得不送出一部分经卷。但是,数儿已经报上去了,怎么办?一剪两半,送人一半,上缴一半,两不误!你说这脑子,要是干点儿正事儿多好!”
听到这里,严美妮心头大喜,忍不住说道,“看来,这半张佛经,是真品无疑了!”
“我可没说。”唐易笑着摇摇头,“我只说这纸是唐代的,而且讲了讲敦煌佛经出现在市面上的原因。对于墨色和书法,我不懂,不能乱说。”
严美妮一愣,但很快又笑了起来,“唐先生,我懂,我懂,你没有对这张佛经的真伪发表任何看法。”
在她眼里,唐易这是守行里的规矩,对有成交意向的东西,不发表关于真假的判断。
老庞沉吟了一下,又问严美妮道,“严总,这佛经,那边出多少钱?我加钱有戏么?”
“庞大师,对方不是燕京的客户,但中间人是燕京的,而且有头有脸。那客户‘隔山打牛’就交了定金,我们也商量好价儿了。这事儿,不是加钱的问题,是对方同不同意的问题。”
老庞点了点头,没有当着唐易的面儿继续追问客户是谁,却看了一眼严美妮,“隔山打牛?”
“就是没见到实物,只看照片和视频,然后就决定买了。”严美妮解释了一句,“这样的人,一般都是我们古玩圈里眼力极高的人,就像唐先生这样的,否则谁敢这么出手啊!”
唐易笑了笑,“严总真是太抬举我了。那什么,不耽误您做生意了,我们还有事儿!”
这时候,老庞突然看了看唐易,眼神中划过一丝狐疑。
唐易和文佳走出金石堂的时候,老庞还在店里。等到唐易和文佳走出了几十米,到了一个拐角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老庞在后面气喘吁吁的叫声。
“两位留步!”
“老庞,你不留下和那老娘们起腻,追我们干什么?”文佳调笑道。
老庞伸手把他们拉到路边一僻静处,又掏出烟递给了唐易,他知道文佳不抽烟,也没上。
唐易照顾文佳的面子,伸手接了,老庞又给他点上了,“唐先生的眼力让庞某佩服!”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文佳道。
“文大师,你整天达官贵人里穿梭,大秤分金,哪知道我这种零打碎敲弄点小银钱的苦,你就别挤兑我了!”老庞苦笑一声,“最近的大生意,都是要求佛家法事,我也是没办法,弄张古代佛经这不是为了提升档次嘛!”
唐易抽了一口烟,“佛光。你这为了生意,都抽这烟了?这烟不便宜,一盒一百,一根五块。能抽这烟的人,不像是赚小银钱。”
“唐先生你也别取笑我了。我这是向你‘取经’来了,这佛经我得长期用,可不能马虎!我看你绕了半天,就差没点破那是张西贝货了!”老庞笑道。
唐易心想,这老庞别看身材胖大,倒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主儿,便看了看文佳。
文佳笑道,“老庞和我关系不错,不然我也不会上去打招呼,也不会说话这么直接。”
老庞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唐易,“有文大师在,大事儿轮不着我,但是要说这京城里打听个事儿,跑个腿儿,不在话下!”
文佳冲唐易点了点头,这意思自然是可以卖他这个人情。
唐易笑了笑,“刚才那故事还没完呢。对了,讲到哪儿了?”
“讲到这押送佛经的官员吃了拿了,又想交差,剪了佛经,一分为二。”老庞连忙说道。
“嗯。”唐易点点头,“咱们接着讲,话说这批经卷到了津门,有个押送官员的亲戚是当地的官儿。这个人贪心大,一下子弄走了几百件佛经,上报的时候,和押送官员串通就说遇上了大盗,这事儿居然就这么瞒过去了。”
“到了民国,这个津门的官儿自然就没官儿做了,手头也紧了,他就开始卖经卷了。大部分都卖给了倭国人,所以现在倭国藏有不少唐代经卷。倭国有个东京史料馆,收藏的华夏古籍字画经卷什么的很多,里面就有唐代经卷的珍品。”
“后来,这个人手里的唐代经卷卖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他又开始打起了歪主意。当年他留下几百件经卷,还留下了不少唐代的空白经卷纸张,于是利用这批纸张高仿了一批经卷。他知道押送这批经卷路上的那些猫腻,为了仿得逼真,也为了多赚钱,其中有些仿品也学着用剪刀一分为二!”
老庞瞪大了眼睛,“合着这才是重点啊!这故事也太曲折了!”
唐易顺手灭了烟,看着烟头说道,“这故事,五块钱一段。”
老庞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样,唐先生,晚上没事儿吧?我请客,你挑地儿!”
文佳想了想,“好啊,大冷天的,涮个羊肉锅子,东来顺吧!”
别看这老庞贪财又好色,但是这一把年纪了,为人却乐呵呵很随意,嘴巴又甜,唐易也算明白了为何这种人文佳的关系还不错,“好啊,那让你破费了老庞。”
“什么话!我要是买到假的,万一哪天被人认出来,那才叫真的破费呢!再说了,唐先生这种眼力,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结交还没有门路呢!”老庞哈哈大笑。
三个人又在琉璃厂逛了逛,也没发现什么古代经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