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缪萦蓦地抬头望向他,近在咫尺的男人,一张冷峻脸容,一如既往,有如刀削斧砍,英朗俊逸,她离得他如此之近,近到甚至能够清晰的在他如墨的瞳底,看到她倒映的身影,饱满而奢靡,令她几乎有种错觉,在这一瞬间,他的眼底,只有她,不掺任何的杂质……他对她说,叫本王阿煊……这样亲昵的称呼,糅合了太多异样的意味,仿佛轻轻一碰,就会触及到那些隐匿在内里的暗流汹涌,一发不可收拾。(
夏侯缪萦却突然不敢追究。这样的错觉,太过危险,本不应该放在他身上……赫连煊,赫连煊……不自觉的在心底,将这三个字,反反复复的揉开来,又合上,这是夏侯缪萦熟悉而习惯的称呼,而“阿煊”,只存在于其他人的耳中,是她做给别人听的一个代号,对她与他之间的关系,这样的轻唤,太过陌生,也太过诡异……夏侯缪萦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又在恐惧着些什么。
无边的时间,像是在两个人的对视之中,迅速的掠走,却又仿佛停顿在这一刹那,坠着千斤的重担,挪不动半分脚步,像是就要这样延伸到那宇宙的洪荒,时间的尽头一般。
夏侯缪萦突然笑了笑,浅浅梨涡,绽放在染着媚色的脸颊之上,如同雪地里盛开的第一朵樱蕊,轻细的、柔软的,带着些些的清香,蛊惑在她娇艳欲滴的唇边,妖娆而动人心魄。
夏侯缪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又有什么重要?眼前的这个男人,此刻,他离得她如此之近,四目交缠、呼吸相闻,甚至几近裸埕相对,仿佛只要她轻轻伸出手去,就可以触碰到他的体温,那种类似于拥抱的温度……但是,这样的幻觉,如同痴心妄想,他永远都是她无法企及的一场梦,就算是这一刹那,彼此亲密,却终究会长不过一夜的缠绵吧?明早醒来之后,他可还会记得,他曾经让她唤他阿煊?夏侯缪萦定定的凝视住他,右手却仿佛不自觉的抚上他裸露的胸膛,坚实硬朗的肌肉线条,在她的指尖,如铁生硬,他微烫的肌肤,散发着丝丝清冽的男性气息,如此的熟悉,像是不经意间已经烙印在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某个地方,随着呼吸、心跳,一点一点的急促和混乱,挥之不去、磨灭不尽,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长路,而他的身影,就在那遥不可及的地方,模糊而清晰的牵引着她的脚步,她却走不到他的身边……夏侯缪萦轻轻感受着,他跃动的心脏,隔着肌肉与骨骼,一下一下的撞击在她的掌心,砰动的频率,平稳而强势,就像是他的人一样……呵,多么平稳的心跳声,他深深的望着她的时候,他轻声命令她唤他阿煊的时候,都是如此的平静吗?就像是冷眼旁观的一个过客,看着她一个人自说自话,沉沦,然后不能自拔吗?
不,那不是她想要的,至少不是现在。..
潋滟一笑,夏侯缪萦暗暗将心底一切暗涌抹了去,顿在他胸膛的手势,突然轻轻一推,男人高大的身躯,瞬时随之躺倒在床上,她柔软纤细的身子,缓缓贴上他……夜色如水,缠绵而缱绻。
夏侯缪萦醒来的时候,天光早已大亮。溶溶日色,从窗外透进来,在深秋寒凉的空气里,绕成一缕薄暖的错觉。
她的身边,早已没有那个人的存在,昨夜的一切缠绵与欢爱,像是一场了无痕迹的春梦,天亮了,一切便消失的无踪。
惟有凌乱的床铺,满室残留的旖旎气息,以及裸露肌肤上布满的深深浅浅青紫印记,证明着昨夜的疯狂……但是,他不在。
只欢不爱。
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身体与心,可以分得如此清楚?
而她,却仿佛渐渐的迷失。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夏侯缪萦不知道,更不敢去追究……在那个人面前,她失去的已经够多了,如果连这仅剩的最后的一丝可怜的自尊,都一并失去的话,她该怎么办?她不想让自己陷入那样悲惨的境地……
赫连煊,从来不是她的良人,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她埋在胸膛里的那颗心,是如此的闷痛呢?就像是被人狠狠按着,沉在冰冷的湖水里一样,窒息的感觉,紧紧缠绕住她的呼吸,噎在五脏六腑之间,每一下的跳动,都仿佛带来无边的锐痛,顺着体内的每一根血管,流淌进四肢百骸,坠住她不断的往下折堕,再折堕,未落到深渊,已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蜷缩在温暖的锦被里,像一只茧一样,紧紧包裹住自己,仿佛这样,就可以将外间的一切,都隔绝起来,不用面对,任假象的安全,自欺欺人。
不然怎么活下去?
未来,那些未知的未来,夏侯缪萦不敢想下去。
但时间不曾因为任何人的恐惧或者期待,停在原地或者直接跳过去,它总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走着,面如表情,有如旁观,将那些早已既定的命运,一点一点的摊开来,没有早一步,也不会晚一步,刚刚好就在那一刻发生……而她除了接受,再无他法。命运的大掌,推着人不断的往前走着,谁也逃不过。
只是,不知喻大哥现在怎样?那个男人,可有遵守承诺,放过他?
思绪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总在不经意间,与他扯在一起,几乎形成本能。
这样的情绪,太过危险。
夏侯缪萦伸手拉起被子的一角,将自己完全的遮盖住,整个世界,瞬时沉入一片黑暗。
书房。
雪白的宣纸,上等的漆烟墨,晕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