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想要的是她,不过一句话,说出来多么容易,是呀,在他这种人眼里,想要一颗心,也就不过是像要一件东西般轻易吧?只要他伸出手去,那件东西,就该欢快的跳到他的掌心,等到腻了烦了,便可以随手一扔,弃如敝屣,反正他有的,从来不止是这一件东西……“赫连煊,你凭什么要我?你有什么资格要我?不,你要不起……”
涟涟冷笑,从夏侯缪萦的唇边逸出,抬眸望住男人的一双清眸,像是料峭春日里,未消融的那些冰凌,裹着尖利的边,幽寒入骨。
她说的如此的笃定,她如此的确信,就如同一块铸的坚硬的铁石,再炽热的温度,都融不了,化不掉。
她像一只茧一样,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不容许他的靠近。只是不容许他的靠近。
“本王要不要得起,不是由你说了算……”
冷冽嗓音,似携着雷霆之势,缓缓从头顶压来,赫连煊紧紧盯住面前的女子,眸底寒芒,如剑锋锐利:
“夏侯缪萦,你只一味的苛责本王,但你自己又做了些什么?”
夏侯缪萦心中一刺。
“你说什么?”
赫连煊却并不看她一眼,冷戾寒眸,衬着瞳底一片沉黑暗涌,深的不见底。
“无论是慕淮安,还是喻锦程,再到司徒锐和如今的尉迟明翊,甚至赫连烁……夏侯缪萦,这一个一个的男人,之于你,又是怎样的存在呢?你可有想过本王的感受?”
一字一句,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里吐出,他清冽嗓音,一如既往,不着半分的喜怒,但这里的每一个字眼,却莫不锥心刺骨,将模糊的血肉,毫不留情的撕开,暴晒在日光之下。
只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你在乎吗?”
静静的望向对面的男子,夏侯缪萦突然发现,问出这些话的她,是如此的平静:
“赫连煊,你真的在乎吗?除却你那作祟的所谓占有欲之外,你真的在乎别的男人,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吗?”
不抱任何的希望,便不会有期待破灭的失落。
她并不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回答,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沉默,像是在流逝的时间当中,划出一道裂缝来,而她与这近在咫尺的男人,被巨大的间隙,牢牢的隔成两端,困在原地,中间没有路,踏出一步,或许就是粉身碎骨,再也难救。
似一根线,被拉的极紧,几欲崩断,就在这绷紧的弦中,赫连煊清冽嗓音,徐徐响起:
“夏侯缪萦,你想要本王怎么证明?”
心思微跳,像是裹着在针尖滚过一遭,有一种奇异的刺痛。压紧这一刹那因着男人的话语一簇而起的如火烈焰,夏侯缪萦沉声道:
“赫连煊,需要证明的那个人,不是我……”
赫连煊挑眉望向她。
夏侯缪萦迎住他的视线,四目相对,谁也不曾退缩。
“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了。”
平平的一句话,如同不带一丝的情绪,男人清俊冷毅的脸容上,神情若水,没有半分的波澜,如潭眸底,却仿佛有湛湛浮光,潋滟暗涌,幽深莫测。
“你也累了一天了,休息吧……”
话似已说尽,转瞬之间,赫连煊已敛尽一切,清润嗓音,虽一贯淡淡,却又仿佛似有若无的隐藏着某些什么不同。
转身,男人修长双腿,缓步向着房门走去。
夏侯缪萦一时心如潮涌,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这一刹那的思绪若何。
秀拔身影,却在门口,骤然一顿,夏侯缪萦清楚的听到,埋在胸膛里的那颗心,随着他的动作,蓦地砰动,乱了频率。
“夏侯缪萦,你有否后悔,当日没有跟着司徒锐离开?”
嗓音沉郁,语声却温淡,无喜亦无悲,仿若问出的这一句话,从来都只是请客吃饭一般寻常。
男人背对着她,夏侯缪萦看不清,这一刻的他,究竟是怎样的一副表情,更不知道,问出这句话的他,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答案。
后悔吗?
原以为是再清晰不过的答案,待他真的问出口,夏侯缪萦才发现,她的心底,惟有一片迷茫。
但男人却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冷冷清清的一把嗓音,已然响彻:
“无论你有没有后悔……夏侯缪萦,既然你当初选择留在本王的身边,本王这一世,便不会再放开你……”
他说的寡淡,但灼烈气息,却四处飘散在狭窄的房间里,溢满势在必得,以及绝不放手的执念。
夏侯缪萦望着他毓秀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房门之外,消失在她的视线尽头,终至什么都看不见。
夜色凄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