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男人的指尖擎出一小块布料,瞧来应该是衣衫上的一截袖口。
赫连煊从他的手中接过。
夏侯缪萦瞧那黑色的布料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一角上绣的一团金线,细看之下,依稀可见图案是一张满弓上悬着三根利箭,蓄势待发的模样。
“这是什么?”
夏侯缪萦疑惑的问道。在触到对面男人冷峻神情之时,心中亦随之不由一沉。
“这是安阳洛家的族徽……”
赫连煊嗓音沉郁,听不出什么喜怒,惟有攥在黑色布料上的凉薄指尖,不自觉的收紧,修长手指,骨节泛白,青筋毕露。
“安阳洛家?”
夏侯缪萦重复着这四个字。
“洛妃娘娘的母族……”
一旁的景垣解释道。
夏侯缪萦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不是不惊讶的。
下意识的望向身畔的男子。却见他清冷侧颜,颧骨高深,薄唇紧抿,一双寒眸,如卷着狂风骤雨,竭力隐忍。
这样的赫连煊,却只叫她心疼。
指尖滑进男人微带粗粝的掌心,轻轻将他握住。
赫连煊抬眸望向她。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仿佛都只在这无言的对视里。
景垣眉眼清冷,维持着一个称职的侍卫应有的作为,不曾落在对面的一男一女身上半分,只淡声开口道:
“这半截箭袖,应该是刺客的疏忽,才留下的……”
夏侯缪萦心中一动。
“所以,这些刺客是洛妃娘娘派来的?”
低声相询。却连夏侯缪萦自己都十分的清楚,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只怕洛妃娘娘做的还不止这些……”
赫连煊眉梢掀起一抹冷笑,直透眸底,冻成寒冰。
夏侯缪萦心中一动。
“你的意思是……童将军的突然重病,也跟她有关?”
赫连煊冷冷笑开:
“在父王下令出兵南平国的当口……本王被刺杀,虽逃过一劫,却也身受重伤;而原本手握重病的童将军,则突发恶疾,人事不省……这一切,未免也太巧合了点……”
夏侯缪萦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到头顶,浸透着四肢百骸。
“她是想逼父王,将兵权交给赫连烁?”
除了这唯一的解释,夏侯缪萦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这么好一个夺得兵权的机会,她怎么能够放过?”
赫连煊唇边尚挂着嘲讽笑意,清冽嗓音,却已是一片平和,如说的不过是最寻常的一件事实。
夏侯缪萦望向他手中的半截箭袖。
“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今有了这方布料作证,父王就可以将洛妃娘娘定罪了……”
语声一顿,续道:
“而且,我相信,这样的大事,赫连烁不可能不知道……即便他没有参与,父王也不会将兵权交给他的……”
剩下的后半句话,她没有说的是,如此一来,面前这个男人,他的胜算,就又多了几分。
如果这是他想要的,那么,她也希望看到。
赫连煊像是能够看穿她心底的一切,不由紧了紧蜷缩在他掌心的小手,眉目一敛,薄唇轻启,语声沉沉:
“缪儿,事情没有你想象的简单……”
夏侯缪萦下意识的问道:
“什么?”
赫连煊如墨双瞳,眸色愈加深邃,漆黑似不见底的夜海:
“别说只是一个族徽,证明不了什么,就算今日这些刺客,亲口说出,他们是受洛妃娘娘的指使,只怕父王也不会将她怎么样的……”
“为什么?”
夏侯缪萦这一次,是真的难掩惊讶。她不能理解。
赫连煊清冷一笑:
“如今朝中大半的势力,都在赫连烁的手里,而且,童将军重病,本王受伤,眼下能够出兵南平国,救得赫连的,数来数去,也就赫连烁一人罢了……试问,在这个当口,父王又怎能冒这样的风险?”
心口掠过一阵阵的寒凉。最初的悲愤褪去,夏侯缪萦也情知,他说的是事实,可正因为如此,更叫她难以接受。
“但他们想要你的命……父王就算再怎么偏爱七王弟,怎么能够容忍他们想要杀你?”
赫连煊清俊脸容上,难以抑制的闪过一丝惨淡:
“人心本来就是偏的,从来没有公平可言,即便父母子女,也有亲疏之别……”
这番话,他说的平平,像是早已习惯。
落进夏侯缪萦的耳畔,却只觉痛如刀绞。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面前这个男人,而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些苍白无力的安慰之语吧?
“况且……”
语声一凛,赫连煊冷眸中,蓦地划过一线极锐利的精光:
“洛妃娘娘想要本王的性命,也不是第一次了……”
夏侯缪萦心中一紧。
“本王身上这‘海棠千夜’,正是拜她所赐……”
冷戾一笑,赫连煊丝毫不掩饰他濯黑瞳仁里的烈烈恨意,炽如火焰、锋锐似刀刃。
这一刹那,夏侯缪萦不知是怎样的滋味。她永远都记得,当初她与他,一起**深谷,赫连煊在面前毒发时的痛苦,那海棠千夜的毒,当时已在他体内埋藏了近二十年,也就是说,当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已经有人残忍的将毒种在了他身上,若非他命不该绝,得遇名医,这些年用天仙子压制着他体内的剧毒,他早已在幼年之时,已经死了……即便如此,近二十个岁月来,他也深受海棠千夜的折磨,生不如死……她曾经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