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

甫推开殿门,夏侯缪萦就看到,一袭铁锈色绣缠枝菊花衣衫的洛妃娘娘,斜斜倚在美人榻上,姿态优雅,神情悠闲,白腻润泽的皮肤,嫣然唇角挂着端庄的微笑,瞧来十分可亲。只是,再化妆明艳的脸容,终究也难遮不住眉梢眼角的那些细细纹路。

毕竟是四十多岁的女人了。整日浸在尔虞我诈、算尽机关当中,怎能不老?

微微一笑,夏侯缪萦敛衽行了一礼:

“洛妃娘娘……”

也不需她开口,已是盈盈站了起来,垂手立在一旁:

“不知娘娘找缪儿来,有何贵干?”

她脸上毫不掩饰的疏淡神情,似令那洛妃娘娘微微侧目。

夏侯缪萦却连伪装都懒得,任由她别有深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其他事也没有,只想问问缪儿你,陛下的身子,怎么样了?”

优雅一笑,转瞬,洛妃娘娘已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熟络而亲昵的开口问道。惟有眸底压着的冷戾神情,泄露了一切真相。

“有关父王的一切,娘娘不是应该知道的比缪儿更清楚吗?”

夏侯缪萦却是反问道。

洛妃娘娘却也不恼,松松笑着:

“本宫安排的那些庸医,又怎能比得上缪儿你手段高明呢?”

语声稍顿,女子白皙玉手,却是随意的端起一个豆绿底绘的粉彩成窑茶碗,浅啜了一口,方才缓缓续道:

“况且,陛下对缪儿你一向青眼有加,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都多信任你三分……只这一点,有时候,都叫本宫不由的羡慕……”

精致眼眉,在对面的女子身上,闲闲掠过,仿若漫不经心。

夏侯缪萦却是神情淡淡:

“父王是明眼人,谁值得相信,谁又是该远离的奸佞,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洛妃娘娘瞥了她一眼。纤纤素手里端着的豆绿底绘的粉彩成窑茶碗,状若不经意的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磕出一道极锐利的声响。

夏侯缪萦连眼眉都未抬。

便听洛妃娘娘嗓音妩媚,隐隐带着肃杀之气:

“陛下怎么想,本宫无法左右……但有些人,也应该知晓自己的身份,什么样的话该说,什么样的事情,不该做,都要有分寸才是……这样,也可以活的久一些,否则只怕,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夏侯缪萦静静听着,将她每一个威胁的字眼,都送入鼓膜,细细碾磨。

“比方说洛妃娘娘对阿煊做的?”

唇畔挂着抹冷笑,夏侯缪萦咄咄望向对面的女子。

洛妃娘娘却是优雅一笑:

“本宫知道,煊儿被刺杀一事,令缪儿你深觉愤愤不平……但你也将刺客留下的证据,呈给陛下了,陛下又是怎么说的呢?”

瞥了她一眼,洛妃娘娘明艳脸容上荡开的笑意,也愈深:

“连陛下都站在本宫一边,缪儿你又何必再枉费心机呢?”

夏侯缪因迎着她得意的神情,只回了四个字:

“只怕未必……”

却叫那洛妃娘娘笑靥一僵。她当然已经得到秦侯要重新考虑出兵南平国的消息。这也是她为何会让夏侯缪萦站在这里的原因。

但转瞬,这样的情绪,已在洛氏的脸容上,消失不见,只余一如既往的悠然:

“缪儿你也应该知道,陛下对那远在南平国的幼子,有多么重视……所以你认为在这个时候,比起赫连的性命,其他人的生死,有什么重要的吗?无论你手中握有本宫怎样的证据,只要陛下还想救儿,他就不会动本宫半分……这一点,本宫还是极之相信的……”

这样的好整以暇,这样的肆无忌惮,只因她知道自己说的是事实。

夏侯缪萦不由紧紧握了握双手。任由那尖利的指甲,深深抠进肉里,仿佛惟有这样清晰的疼痛,才能叫她冷静下来。

这样细微的动作,又岂能逃脱的了对面女子的双眼。

只见洛妃娘娘连如墨的瞳底,此刻都仿佛盛满了数不清的笑意:

“其实,缪儿你也无需这样耿耿于怀……成王败寇,本就是历来的真理,要怪,只能怪煊儿技不如人,怨不得其他……”

夏侯缪萦反倒心平气和起来。

“娘娘这番话,未必说的有点太早了……还未到最后一刻,谁输谁赢,尚不一定……所谓世事无常,眼下,娘娘你自是觉得稳操胜券,但谁又知道,下一瞬会发生什么呢?娘娘,你觉得缪儿说的对吗?”

洛妃娘娘正在浮着杯中茶末的手势,因为她这一番话,微微一顿,擎到唇边的清香茶水,终究一口也没有喝,便即被她重重的磕在了一旁的小几上,溅出滴滴冷了的茶液,一室清香。

“听缪儿你口中的意思,是不打算就此收手了?”

问出这句话的洛妃娘娘,已然卸去了先前的伪装,眸底只余灼灼杀意,像是盛着一汪水,浸了厚重的棉衣,随时都会满溢而出。

夏侯缪萦凉凉一笑:

“听洛妃娘娘这副口气,倒像是,若本宫与王爷束手就擒,洛妃娘娘就会大人大量,放过我们似的……”

洛妃娘娘眼中却是杀机陡现:

“至少本宫可以让你们死的不那么难看……”

夏侯缪萦笑意也更甚:

“那缪儿是不是还应该多谢洛妃娘娘你的仁慈?但可惜的是,嫁到西秦国这么久,倒让缪儿学到了一件事……就是像洛妃娘娘您这样的人,不值得相信……”

一字一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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