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在祝喜,到处都在祝喜。
在重新踏破梁府门槛的那些人的眼里,似乎看到了什么新的令他们谄媚的地方。
所以,才会让陡然间冰冷无情的他们又打回到原形。
她倚在曾经华灯如昼热闹非凡的廊檐下,冷冷地看着那些人,心思恍惚,他真的不爱她吗?哪怕是一点,一丁点?
为什么他一定要选择这样无只言片语了无声息的离开?
为什么偏偏要在她最惶惑无助的时候离开?
余氏找过她,在父王被“年事已高,宜返归故里颐养天年。”那句圣言气得卧病在**的时候。
她没有了平常的那种多多少少带着点高高在上的微笑,很平静,很平静,很平静的用一个母亲的口吻,告诉她不得不嫁给墨泱。
“娴儿,母后知道这很是难为你。但是你就算不为你父王不为这个家想想,你总归要为自己打算一下吧。你还年轻,自小又被**着惯着,你能吃得了多少苦?你父王他现在已经不是国辅王了,他驰骋沙场那么多年,为南国打下这么多江山,竟然落得一个解甲归田的下场——”余氏低头忍不住抽噎起来,那是梁灼印象中母后第一次哭,她平常总是笑着的,无关紧要的样子。那一天她显得苍老了许多,“这都不令他心痛,最令你父王心痛的是你啊,娴儿!你知道这么多女儿中,你父王最疼的是你,你若是得罪了圣颜离我们而去,你让你的父王还怎么活呀?”
……
那天母后说了许多话,
告诫她大厦将倾,要首先保得住自己。
又说年少时的爱都是有日期年限的,你要牢牢把握住现在王对你的一点儿真心,稳稳坐住王后的宝座。
只有这样,到了色衰爱弛那天,才不会身世凄零。
她听着、听着,
忽然平静了下来。
有生以来第一次搂住母后的肩膀,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哭泣。
她想,母后平日再怎么苛刻,她也终归是自己的母后,她始终是爱自己的。
离婚期越来越近,只是她的性子却是越来越沉静了,渐渐得,仿佛成了不动声色的女子。
一个人捻着袖子在那碧青色的天空下练字,一笔一画,细细临摹书写,每一个字都写得极是认真仔细,怕是乱了谁的心事似的。
天青色的石桌上铺着一摞厚厚的宣纸。
纸白如雪,她自顾自的慢慢看着那笔尖一点一点吸满墨汁,然后提起笔,继续写。
……
原先最爱热闹好玩的她,近来总是待在房中不出去,练字、翻看一些旧书。
她像是忽然醒悟过来,明白一些事,并没有所谓的一尘不变的长久。
她的,曾经震慑朝野的父王有朝一日也会虚弱的躺在**上。
她自己,曾经不可一世的南国肃清郡主也要迫于无奈与别人共争一夫。
她以为会和自己白首的墨池,忽然间与别人浪迹天涯
……
这场波云诡异筹谋已久的政权之变,令她的世界一瞬间变得面目全非。
夜间,她躺在**上闭着眼,却总是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是一遍又一遍的做梦,在梦里梁府还是原来的样子,她的父王骑着马策马长啸、她的母后总是高贵的笑着、她的墨池成为了她的夫君,在落花如雪的槐树底下,轻吻她的脸颊……
她忍不住甜甜的笑起来,笑得醒了。
醒来看见屋里掌着灯,灯光摇曳,梳妆台旁边的如意八宝花瓶在微微的光芒里泛着红红的光。
“看够了没有?”青衣女子幻化立在一旁,瞥了瞥藏在如意八宝花瓶中的阿鼻,拧了拧眉。
“姑姑……”
“嗯?”青衣女子很是不耐烦。
……
“你知不知道心痛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你有病啊,没事好好的我干嘛要心痛!”
“…………那我,大概是生病了,我的心好痛,好痛……”)
一向守夜的如意却不在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只落下繁复华丽的家具陈设泛着冷冰冰的幽光。
四周安静极了,曾经那么大那么热闹的国辅王府现下里安静的如同一片坟场,一片广袤无垠的坟场。
这么大的府邸,
她所祈求的也不过就是醒来有一盏灯,一个人。
却连这也满足不得。
她披起衣裳推开门,站在那簌簌的落泪,
他轻声问,“你又难过了?”
她一惊,抬眼来看却是若耶一个人站在那棵老槐树下面,便淡淡的说,“没什么,夜里起凉,风吹疼了眼睛。”
他听了,低下头不再说话,过了一会梁灼起身进去准备关门的时候,他柔声道,“我在外面守着。”
她关上门,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双颊流下来。
他还是小时候那个哥,
还记得她夜里睡觉怕黑,怕醒来了身边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