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房间里还有些钱,她用这些钱坐火车回到宾县重新办理了身份证,再次回到深圳,已经是一周之后。
这次她找到的新工作是一个餐馆外卖员,可当她骑着电动车跑了两天后,居然遇到碰瓷的,那个老婆婆扯着她裤腿,非说是她撞了她。
闻讯赶来的民警,也不问青红皂白,逼着要韶华赔钱,不然就把她带到警察局以违背治安管理法的名义关半个月。
韶华悲愤不已,申请调出马路上的录像,可警察就是不肯,与老婆婆沆瀣一气,非要韶华赔钱。
被逼无奈的韶华只好去附近的银行取了钱给了那个老婆婆,可送完外卖回到餐馆的时候,却因为送外卖太迟遭到顾客投诉而被老板解雇。
韶华已经被折腾得满身憔悴了,只好背着自己的画,每天在夜市摊上卖画。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深圳的城管在这方面的监察力度很严,她的那些画在十天里有六天被没收了,剩下的四天是因为她跑得快。
被没收了怎么办,又要花钱赎回来。韶华的日子过得很痛苦,每天守着紧紧巴巴的收入,顿顿都是馒头开水。
大风吹来,乌云翻滚,韶华拖着行李箱在街道上慢慢地走着,靠海的深圳,经常下雷阵雨,乌云滚滚的天空一下便下起了大暴雨,韶华狼狈地赶紧从箱子里抽出雨伞。
一不留神,一辆摩托车擦着她肩膀开了过去,将她撞翻在地,那司机却还回过头用粤语骂了一句:“扑街货,懂不懂看路啊!”
阵雨瞬间便淋湿了她的头发,小腿与水泥地面摩擦,也破了一块皮,鲜红的血液在雨水中渐渐地淡去。
可怜的是她的画,掉在湿漉漉的地上,脏兮兮地,全部都晕开了。
都不能用了,就算晒干了,纸张也会因为泡过水而显得皱巴巴的。幸好油画都放在箱子里,她有些庆幸地想。
捡起地上的一摞国画,她默然走到垃圾桶边,将它们全部都扔了进去。
身上已经全部淋湿了,雨却越下越大,她默默地拖着箱子走到别人的屋檐下躲雨,像一只可怜的雏鸟一般,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
一对情侣撑着伞在街上奔跑着,虽然狼狈,却笑得很开心,男孩将女孩护在怀里,哪怕大半个身子被雨水打湿了也无所谓。这个场景深深的触动到了她,这么多年,雨也好,雪也好,她一个人打伞走在或熟悉或陌生的街头,看雨、看雪、看往来的行人、看无望的生活。
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她懂得了孤独,尝尽了生活的滋味。明明已经习惯了狼狈,不是吗?为何此刻,自己却还会觉得这么难过?
过去,她回不去,未来,她不知在何方。
渐渐地,雨停了,她拖着箱子,背着画架,朝偏僻肮脏的小巷子走去,只有在那里,她才能找到最便宜的旅馆。
这里是一片工业区的后巷,后巷的半条街都被旅馆、发廊和足浴店给占领了,还有很多站街女在路边对人搔首弄姿。
这里有很多家庭旅馆,也有很多明妓暗娼,沿着街道走过,可以看到街道两旁,有画着浓妆的女人坐在自家门口,对人媚笑着,像一件货物一样等待着被人挑选。
韶华警惕地走着,一家一家的问着价格,最后成功的在偏僻的巷尾,找到了一个20元一晚的旅店。
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她躺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半夜时分,她突然被吵醒,发现反锁的木门居然被人一脚踹开了,她吓得瑟缩了一下,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扶着一个高大而满身酒气的男人走了进来。
“大哥,你走错房间了,咱们去隔壁,去隔壁。”那女人赶紧说道。
男人扶着墙壁一阵呕吐,空气里充满了呕吐物的酸臭味。韶华皱了皱眉,伸手捂住了鼻子。
吐完胃里的东西后,男人似乎清醒了些,一掌挥开了女人,上前扯着韶华的手臂说道:“50块钱一晚,要不要?”
“你……你做什么?放开我!”韶华害怕地挣扎了起来。
“五十块钱一晚,外面都是这个价,怎么?不愿意吗?”男人灼热而恶心的气息喷在她脸上,韶华几欲作呕。
“大哥你认错人了,咱们去隔壁,去隔壁。”女人有些尴尬地扯着他往外面拖。
“你走开!老子不要你了,”男人又是一掌将她挥了出去,捧着韶华的脸,打了几个嗝,“你长得很纯,老子很喜欢,老子加钱!”
眼见他要朝自己扑过来,韶华放开嗓子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旅店的老板一家人听到声音赶紧爬到楼上来,跟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道将他制服了。安全下来的韶华慌不择路地跑出了旅店,一路往前跑着,漫无目的地跑着。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无边的恐惧。
突然,眼前亮起了刺眼的车灯,她被刺得抬起右臂挡了一下眼睛,下一秒,凌空的失重感袭来,然后便是剧烈的疼痛与浓重的黑暗。
她的手指轻轻的动了动,阳光有些刺眼,她颤了颤睫毛,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白色的病房,耳边是规律的滴滴声,鼻尖是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而鼻子上,则戴着一个氧气罩。
她的喉咙里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嘴唇干裂的她口非常渴,很想喝水。
正想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打了石膏,被高高的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