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心里怀揣了好大的事,好大的疑惑,迟迟不得安枕。守夜的木兰在内殿外,听着里面不断传来辗转反侧的声音,遂点了蜡烛进来看我。我借着烛火,起了身,命她将内殿点亮了,走到书桌前,看着那些咬文嚼字书籍,总想平复一下自己。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看到此处不免又有些感触良多,于是提笔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心事重重的将这首诗写了下来,不知美人是不是也是做这般感想,“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木兰苦大仇深的看了我一眼,道:“娘娘大病初愈,不可再伤身了。夜里凉,娘娘还是快回到床上躺着吧。”。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睡不着。木兰接着道:“就算睡不着,躺着也好,这过一会天就亮了。娘娘兴许累了,一会也就睡了。”。我自是知道木兰的关切是真的,自我醒来后,芝兰和木兰就是这满宫里,待我最为上心的二人。她们对我的好是真的从心底来的,我虽不知之前我和她们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可眼下无论之前如何,于我而言那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既然连天都叫我忘了,那我何不痛痛快快的活在眼前。
我听木兰的话躺回到了床上,木兰看着点亮一室的蜡烛道:“这些烛火此时看来温暖的很,娘娘要不要奴婢帮您留上几支?”。我颔首,木兰留了一支在书桌旁,又留一支在床边上的烛台。其余的一一熄灭后,才轻轻的退了出去,于内殿外候着。
又躺了躺,伴着快要出升的太阳,我才有些倦意的睡去。睡前思虑的事情变成梦,一直萦绕着,梦里美人如斯,依偎在良人身侧,情意拳拳,只羡鸳鸯不羡仙。我被这梦带的也是心中一暖,倒是羡慕起这对璧人来了,在想着自己如今的情况,不免有些悲从中来。都说女子出嫁从夫,我的夫也是这**众多女子的夫,从他是命,不从他是心,世间哪有两全法呀。
小憩些,自己觉得身上有了些精神,便起来床,芝兰进殿伺候着我梳洗。我无意瞥了一眼昨夜起身的书桌,也就这一眼,去发现今晨有人动过了的样子。原本悬挂着的狼毫笔,此时被人枕在笔架上,我走过去细看看,夜里誊抄的那首小诗还在,只是,显然被有心人看见了,又被打动了。于是在那首小诗下,一排小楷,落笔苍劲有力的写着“相思相守皆不易,愿寄此心相如许。”。
心头岑着丝丝甘甜,梦里的事竟成了真,眼前写下这字的人,莫不是我良人又会是谁。得与君此心,便是相守着一份苦等也是心甘。倒不是我好满足,只是经过昨夜,只觉得觅得心爱之人,又嫁得爱己之人着实不易,可再不易,我也终归寻到了。我甜甜的看着那墨迹早已干透的字迹,犹觉得他刚走不远。回念一想,自己梦中时,他便这样悄悄而至,要是自己睡像在对不起些,这下子脸面可就要丢尽了。饶是这样想,已经羞得满面通红。
芝兰看看我又看看桌上的纸,瞪着一双铜铃眼,忽闪忽闪的对我道:“娘娘这上面写的什么呀?”。我看了看,她抿着笑,芝兰接着道:“真是奇了,头前陛下来了。看着这纸又是摇头,又是叹息。怎的娘娘看了就是一味的娇笑呀。”。小妮子嘴毒辣得很,我被她一句话呛得更是要找地缝钻了。但一想,宫中侍婢,内侍都是不曾习字,为的就是怕宦官当权,宫女作乱。芝兰也确实不知上面写的是什么,自己这样说,完全是因为真的看不明白我和那人,平白的对着同样的一张纸,一席话表露出不同的态度。
我小心收好那张满是情话的纸,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意思“我饿了”。芝兰得了准话,笑的就像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一样,“奴婢早就说娘娘该饿了,已经命人做好了膳,就在殿外呢。”。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向外面走去。因不是该传膳的时候,所以吃食都是自己宫里随意做的,一来食材有限,二来不及御膳房做出来的精致,但已经很好了。醒来后我最为满意的,当然就是这些山珍海味了。宫里的饭菜是会把人的舌头喂刁的,我又记不得原先都是怎么个吃食,眼下有都是好的,自然觉得就这一点,上天待我还算不薄。
用了些后,停了箸。宫女将菜羹剩饭收拾了去,李牧踏着时辰来给我请平安脉,一见他我就有些不安,旁的倒好,唯独一样,他每次来开的那些方子都是极苦,所以有些怕他来。李牧搭了一把我的脉,笑着道:“很好,已无大碍,就是夜下娘娘该好好休息。”。我连连点头,示意自己一定会的。
木兰担忧的问:“大人,娘娘何时才能开口说话呀。”。这个问题也是我关心的,这些日子自己就像个小哑巴一样,点头摇头,再就是比划。有些话想问,但开不了口,比划了半天也不见得别人能懂,宫里的这些人又不识字,我更是苦恼的厉害。李牧看着我道:“娘娘本已康复,奈何失了记忆,又不知该如何发声了。”。我点头,说的都对。李牧拿出那些个掉书袋的样子,道:“病起急而猛,混乱心智,药能调理,但效不佳。微臣可为娘娘呈上一技,每日两个时辰,由姑娘代劳,教与娘娘。再配以汤药,辅助着。想来月余即可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