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哥哥的尸首被送回舅舅家后,舅母当场昏死过去。舅舅在武哥哥灵堂里立了一夜,一夜间舅舅身型佝偻,两鬓全白,整个人就此老去。不仅如此,开宝九年的状元爷稽成武从史册里除名,就像这一年不曾有过殿试一般,稽氏一门瞬间树倒猢狲散。嫂嫂带着荣儿回了母家,舅舅和舅母因武哥哥之事倍受牵连,更是无脸面再在老家生活,于是三个月后,稽扶人去楼空,舅舅舅母匆匆搬走了。
赵光义看到那份呈上来的密报后,递给我看。赵光义拿起茶盏淡淡的道:“向大人接走自家女儿无可厚非,但稽荣毕竟是稽氏一族的孩子。”。赵光义果然要赶尽杀绝,我合起密报,向赵光义行了个大礼。这几日我在思政殿呆的久了,赵光义的脾性也渐渐的摸顺了,赵光义就是个顺毛驴,凡事不可逆他的意思,你要是低声下气,百般求情,他也就凡事好商量的态度。武哥哥的事我一知半解,听到的和看到的根本就是两会事,但人死了,那些生前的种种都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荣儿是武哥哥唯一的孩子,我又是他姑母,保全他我责无旁贷。“稚子无辜,还请陛下放过荣儿吧。”。
赵光义意味深长的横我一眼,“当年青青你,好像比稽荣还小,他可放过你了?”。我面无波澜道:“当年的事,我并不知晓。况且,从小到大,我只记得武哥哥待我很好。”。赵光义眉眼间寒光乍现,“先帝不是曾派人查王将军的事吗?”,赵光义在等我做出反应,我也没有叫他失望,我抬眼看着他,眼神迷离的就像自己已经相信他要说的一切了。“是朕派人向王将军传的口谕。”,他顿了顿,我僵直了身体坐在自己的腿上,心跟着一点点抽离,赵光义一字一句的道:“可这个主意,是你那个武哥哥出的。”。
我耷拉着脑袋,尽量放空着所有思绪,那年,武哥哥也才二十一呀。从赵光义告诉我武哥哥另一面开始,我回忆过所有细节,诚然不欺,武哥哥待我真的很好。可武哥哥又确确实实的背叛了赵匡胤,所有被打入天牢的人,在赵光义护送赵匡胤回宫后的晚上,统统被放了出来。赵光义说的很对,武哥哥很狡猾,他即投靠了赵匡胤,也拉拢了赵光义。当夜如果是赵匡胤一人回宫,那么天牢中的所有赵光义的党羽,将会在一夜间肃清。但是赵光义先下手了,他用毒毒害了自己的亲哥哥,作为夺权政治路上的盟友,武哥哥当然会顺水推舟的放了那些人,从而向赵光义表面自己的绝对忠心。
我和赵光义之前的所有偶遇,也全赖武哥哥的暗中帮助。田间,酒肆前,我当时居然还会以为是自己走运,爹爹在天之灵的保佑,原来都是有人暗中安排好了一切。
赵光义再次端起茶盏,润了口茶,“王将军骁勇善战,又是开国元勋,这样一来必得赵匡胤的器重。但是对朕来说,一个手握重兵誓死效忠陛下的武将,却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稽成武少年野心,想要的远不止他得到的。更聪明的是,他看出来朕想的是什么。于是他向朕献上此计,口谕,不着痕迹,又可死无对证。”。赵光义将那封密报扔进一旁的火炉里,待烧成灰烬后,眼睛看着窗上的明纸,一路望向外面的世界。
二十一岁的武哥哥和时年二十三岁的赵光义,或许也只有这样的年龄相仿,才能一拍即合,彼此明白又心照不宣。武哥哥直言不讳的告诉给赵光义自己的目标和希冀,他想要的确实不少,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赵光义就像精明的商人一样,想索取,必须拿出你的本事和应有的付出,武哥哥用一个计策和我成了赵光义的座上宾。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本以为赵匡胤会因爹爹忤逆圣旨,而杀了爹爹,这样一来,我和娘亲孤儿寡母只能仰赖舅舅一家,武哥哥更可以将我献给赵光义。一来我和娘亲也算有个更好的归处,二来武哥哥和赵光义有了姻亲,他朝赵光义大权在握,武哥哥的宰相之位便是唾手可得。可左等右等,等到的却是赵匡胤将爹爹贬至唐州任刺史,我和娘亲,则追随爹爹一路被贬,直到边塞。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点的武哥哥想来当时一定很懊恼,后来赵光义选择了韬光养晦,用十五年的隐忍,换取一招得胜。
思政殿外,余辉照亮了半个皇宫,夕晒的红光从外面,透过明纸照进殿内,映在我的侧身和赵光义的正脸上,当真是夕阳无限好啊。但是我和赵光义此时谁都没有那个心思去欣赏这骄阳似火的美景。我将身子向上提起,再次跪求赵光义,“稚子无辜,恳请陛下放过稽荣。”。
“边塞十三年,你过的可好。”,赵光义脸似醉红的道。“很好。边塞十三年是我一生都值得回味的美好,或许那里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还好,你没受什么苦。”。赵光义起身走出龙案伸出一只手来,将我扶起。我顺着他的手看上这个刚刚登基的新帝,我和他之间到底错在哪里,十五年前我就和他有着太多的牵连,十五年后我的一个孩子死在他手,一个孩子成了他的六皇子。
照映一室的红霞此时照的赵光义面色红润,没有往日的冰冷,眼底的深渊也变得满坑满谷起来。那眸子如春江潮水连海平,一脉含情,波澜不惊,我有多久不曾再看见这双眼睛了。这三个月来我朝思暮想,只希望自己能在梦里看见这双眼睛,看见拥有这双眼睛的人,我盼星星盼月亮,三个月来他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