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转小,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在屋檐上不住地跳脱下来,凉凉的雨滴落入左思思的后颈,只觉一股微凉的冷意沁入肌肤。t
梧桐叶上萧萧雨,落寞萧索的身影浸在阴影里,那幽寂的眸子终是落在窗外。左思思凝视着雨帘,神思飘忽,一颗心全系在了院门紧闭的南院。
雨帘如雾,南院的光景,与此截然不同。
南宫烨平静的接待了突如其来的南宫衍,温润双手泡了两盏茶,一盏递给南宫衍,南宫烨浅啜一口,这一盏茶南宫烨是再也尝不出滋味。
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南宫衍是专程来讨茶喝的,明人不说暗话,南宫衍单刀直入,薄凉的双唇微微上扬,眸底隐隐现出残忍的笑意,昔日翩翩贵公子的儒雅如玉顷刻间荡然无存,有的只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气度,睥睨天下。南宫衍望着自己的兄长,如芒刺在背,恨不得一手拔掉这根如影随形的芒刺。
南宫衍打开话匣子:“皇兄果真是天生的将星,杀伐决断远胜于北梁国主商洛之上,他的‘千秋大业’被皇兄毁得一干二净,晋王南宫烨的大名可是令北梁士卒闻风丧胆。有皇兄镇守南朝疆界,他们可颇为忌惮,觊觎南朝之心如坠寒潭。”
南宫衍从四哥转到皇兄,他连称谓都收回了,他在他面前已是君临天上的君主,今日的帝皇凌驾于万人之上,主宰生杀大权。思及此,南宫烨小心谨慎地应道:“圣上韬光养晦,狂妄的商洛善于轻敌,他与圣上过招不亚于自讨苦吃,圣上又何须抬高微臣呢!微臣受之有愧。”
“但在外人的眼中,恐怕南朝晋王的威名要比朕这默默无闻的君主之名来得响亮得多。”南宫衍自嘲一笑,眼里满是冰冷与不甘的光芒,如同寒如霜的剑光,似要将人千刀万剐,寸寸凌迟至死。南宫衍眼眸一装的杀机从未出现过一样,风淡云轻地说,“这段日子辛苦皇兄了,皇兄为了南宫皇族的百年基业付出了太多太多,朕不忍心看皇兄日夜操劳、疲于奔命的样子。”
他起身走至南宫烨身侧,不着痕迹地将手搭在南宫烨的肩上,手上力道渐渐加重,似要压死这强大的敌人,南宫烨岿然不动,暗自用内力顶去南宫衍的蛮力。南宫衍忽然松了松手,若有若无地说,“听说皇嫂怀了身孕,皇兄可要在百忙之中多多抽空陪皇嫂,皇嫂身子弱得很!”
南宫衍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一字一字咬出来的,南宫烨闻言大惊,面色一变,他冷眼看着扬着得意笑容的南宫衍,这笑实在是比哭还难看,看得他毛骨悚然,南宫烨不温不火地说:“多谢圣上刻意关心贱内,思思是微臣的发妻,微臣定当竭力护她,不让某些心怀鬼胎之人靠近她。”
闻言,南宫衍的嘴角笑意愈加深了,似一只深陷于丛林中的困兽,一旦挣脱桎梏便变成暗夜罗刹,惟我独尊,大举扫荡剔除异己。
“皇兄如此袒护发妻,朕倒是放心多了,要不然朕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向惠妃交代,惠妃在南朝可只有晋王妃一个友人。”南宫衍不疾不徐地说着,回转身子,坐回到主位上。
“有劳娘娘挂心了。”南宫烨谦逊一笑,恭谦外表下,掩藏着的是锋利无比的寒芒。
“她们姐妹一场,理应如此。”南宫衍深深叹息,语声低弱下去,整个身子倾向南宫烨这一边,他字斟句酌道,“皇兄实不相瞒,昨夜太皇太后薨逝了,朕甚是痛心。”
装吧装吧你就继续装吧,看你能装到几时,南宫烨在心里冷笑,面上不显山不露水,波澜不惊。
南宫衍缓缓接着说下去:“我朝素来奉行孝道,太皇太后又是我们至亲之人,所以朕想请皇兄到皇陵为太皇太后守孝三年。”
南宫烨一惊,手一晃,端在手里的茶盏泼洒出点点茶水,直溅上他紫色长袍,嘴角漫不经心的笑意来不及隐去,他失神地望着居高临下的南宫衍,眼底寒芒掠过,再三思量道:“圣上派微臣去守皇陵就真的安心无事了么?”
“那得看皇兄的意思了。”
两人心知肚明,这一去,朝中必然会掀起惊涛骇浪。依附于南宫烨的大臣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南宫烨位高权重,深受子民爱戴。南宫衍却做了个啼笑皆非的选择,将南宫烨打发到偏远清静的皇陵,这不是变相的囚禁南宫烨吗?
南宫烨岂是宵小之辈,任人宰割可不是他的行事作风,让他心甘情愿地做囚犯他未必会答应。
南宫烨一去皇陵,两方阵营必然来个明枪暗箭,斗得你死我活,谁也不让谁好过。南宫衍既然敢用这一险招,当然是有备而来,成竹在胸。
“圣上是想要微臣自动请命么?”
南宫烨越来越冷的眸子闪过一丝讥笑,四目相对的僵持,一瞬却有着千军万马的雷霆之势,在半空中无形的绞杀着。
“朕最近听了一个李代桃僵的笑话,讲得还是少帝的故事。宫里老人这两日太闲了,聚在一块儿说三道四。刘喜那滑头捡了些风言风语给朕听,他神神秘秘故弄玄虚地说少帝早已故去,刚驾崩的少帝是他的孪生兄弟。”南宫衍一字字加重力道,听在南宫烨耳里犹如五雷轰顶,他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早已卷起狂风暴雨了。南宫衍顿了顿,淡笑道,“这么鬼扯的话,朕自是不信的,世上只有一个少帝,怎会多出一个呢!可刘喜这厮死脑筋,一根肠子通到底,连朕的话都敢质疑三分。所以朕想听听皇兄的看法,好绝了刘喜的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