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如霜。
决战前的肃杀之气被清冷的月光照得添了几分凄迷哀婉。
“月下饮酒,太子殿下好雅兴。”
南宫烨遥遥举杯,一口饮尽杯中酒,他给自己再倒了一杯酒,淡淡地说:“你是我见过的决战前最悠闲的主将。”
“承蒙晋王爷夸赞,都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本太子又何必急于一时,昼夜不停地赶尽杀绝呢!留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然后再一网打尽,岂不是更好。”卫琛呷了一口酒,凑近酒杯闻了闻,朗声笑道,“好酒,没想到晋王爷会用梅花酿招待本太子,这失传已久的酿酒配方,晋王是从何处寻来的?”
“怎么?太子殿下要跟本王抢生意啊!”南宫烨一笑了之。
“王爷要去卖酒?多可惜啊!”卫琛故作惊讶地说道,剑眉微蹙,似笑非笑地认真打量南宫烨,笑指着南宫烨说,“本太子知道了,晋王是嫌弃锦衣玉食的生活了,别出心裁,想当一回市井小民。”
“本王跟太子殿下说笑呢!太子真当真了。”南宫烨似真非真地说道。
“恕本太子愚钝,晋王说的话,本太子都要好好折磨一番,若是会错了意,岂不是要贻笑大方。”卫琛谨慎地说道,他有意无意地瞟一眼若无其事的南宫烨,想将他看个明白,在关键时刻,卫琛是不敢掉以轻心的,尤其是身侧坐着高深莫测的南宫烨,连自负的南宫衍在战乱时也不得不向隐居的南宫烨低头,请他出山。南宫烨身后不仅有铁家军,还有那神出鬼没的云楼暗卫,他虽不理朝政,但一出茅庐,便和朝堂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本王有那么好看嘛!太子殿下你的眼光会造成本王的困扰。”南宫烨大声道,他侧着身子,半扬起脸。一瞬也不瞬地望住尴尬不已的卫琛。
卫琛干咳两声,呵呵一笑,道:“本太子方才在想,有什么事情是晋王也无可奈何的?”
“本王也好奇,有什么事情是太子殿下也无可奈何的?”南宫烨不答反问。
“这问题问得妙,来,干一杯。”卫琛亲自为南宫烨倒酒,两人碰杯一口饮尽,相视大笑,似多年未见的兄弟。一见面便分外的亲切。好似要将这多年的离别思念之情。全都揉进清香淡远的好酒中。
“晋王若有心,不如听本太子徐徐道来。”卫琛干笑道。
“洗耳恭听。”
卫琛拨开一层层迷雾,尘封的往事在白月光下迢迢地近了,千疮百孔面目全非的过往一直是卫琛不敢提及的。他生怕自己会陷入晦暗的荆棘丛中,无法自拔。
转眼已是多年,伤口仍然流血,但今夜他却想要包扎伤口,让伤口慢慢结痂,他再也不是那个一遇事就逃避退缩的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也不是委屈时逃到母妃怀里撒娇的稚童。
那年,那月,那日。是他十岁生辰,父皇特别高兴,告诉母妃要大肆举办他的生辰宴。
母妃说父皇太宠溺他了,一个皇子的生辰宴竟然是举国同庆,父皇高兴之余。只差大赦天下了,因为在那一段时日,慕大将军平定了“东南之乱”,祸乱卫国十余年的东南王被慕大将军斩于马下,主帅一死,东南叛军作鸟兽散,一盘散沙毫无反击之力,慕大将军一举歼灭叛乱十年的东南叛军。
分崩离析的卫国终于统一了,父皇大大的赏赐慕大将军,加之皇子卫琛的生辰便在这几日,故此父皇便借着皇子卫琛的生辰宴,犒劳大军,在军中树立卫琛的威信,告诉世人卫琛才是皇太子的最佳人选。
晚宴上照例谈笑大方的父皇侃侃而谈,温柔敦厚的母妃微笑侧视,心机深沉的皇后照例缺席。
年仅十岁的卫琛听到父皇要册立他为太子时,他并没有得意忘形,相反他出奇的镇定,因为宫中就只有他这么一个皇子,不册立他册立谁。
他从自己的寝宫中跑出来,拐进御花园最深处的亭台,往日里他心情大起大落时,总喜欢躲到角落里,慢慢地想,慢慢地静下心来。
他喜欢这偏僻、无人问津的亭台,他从未在这个地方遇见他人,除了偶尔路过的花匠,来这里清理清理杂草,梳理得不像无人打理的样子便可。
可是,这一次他完全懵了,此生他最最最不想遇见的人,偏偏满脸哀伤地蹲在地上,对着一汪池水默默垂泪。
母后!钱皇后!厌憎他的母后!
此刻却脆弱的如同一片残了的枯叶,记忆中严厉狠辣的母后形象轰然倒塌,还有什么比遇见一个伤心得不堪一击的钱皇后更令人吃惊的呢!
完了,完了,我竟然撞破了母后的伤心事,她不宰了我才怪,可转念一想,他已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即使位分尊贵如母后,她也要忌惮自己三分。
这么一想,他的坏心情一下子好转,脸上不知不觉地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就是这该死的微笑,触怒了钱皇后。
“你大半夜地跑这里来做什么?”钱皇后疾声厉色地训斥不明就里的卫琛。
卫琛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吐出这么一句,“儿臣来这里是想找几只蛐蛐儿玩的。”
他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被钱皇后咬住不放,钱皇后怒不可歇,“都当太子了,玩性还这么重?你已经十岁了,该学些修身齐家治国之道,那些上不了厅堂的玩意儿也该抛弃了。也难怪你性子如此顽劣,萧妃这般纵容你,你不爬到天上去才怪。”
“儿臣是学了些入不了母后眼中的东西,您可以责骂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