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晚上,陈祖仁叫管家带上陈名申到这些齐了大烟的每家每户去给他们送银两,陈黄狗那儿送了十两,其余的每家都送了八两,叫他们买些东西准备过年,把龙年的新年吃得快乐一些。
“我以后再也不齐大烟了,我丢了陈家的脸。”伍管家走到陈黄狗家,陈黄狗开门一看是管家来了,一下子就跪在他面前,他还以为是族长晚上又令管家去收拾他,全身发抖。
“你站起来,跪下去做什么。你今天还没有跪够呀,还想跪吗?”伍管家看到他家通窗亮格的,下雪天刺骨的风呼呼地刮进来,坐在他家里,也有一股子寒气,那点柴火根本挡不住。
“族长叫我来,是来看你的,要你以后好好做人,不可以再丢人现眼了。这是族长给你的十两银子,你明天把你这个烂房子弄一下,买点东西回来,也要过年了,一个寡男人也要好好地过年。你腊月二十八走族长家来,听好没有?”陈黄狗站起来,站在一旁瑟瑟发抖。这下,陈黄狗又跪下了。
他们又走到那个十三岁的小娃儿家里,小娃儿的父母感觉自己脸上都没有光,很有礼貌地把他们请到家里坐下,马上就去炒落花生,主人家也是低着头在柴火边向着火一言不发。
伍管家说,“族长叫我来,不是要说你们家什么,是给你送钱来的,这个钱是明年叫娃儿去读书的,这八两银子明年也用不完,过年也就买点东西吧,娃儿明了事理也就对了,今后才有出息。”
这一家人大感意外,没有想到上午让他们没有了脸面,晚上又给他们安慰,这下脸上才有了些活泛。
“族长真是有心人呀,我这娃儿今后一定好好做人,不愧对族长的一番好心。”
“你们炒的东西就留得你们自己吃吧,也算是告别今天,走向明天的庆贺吧,我们还要走其他人家去呢。”
当他们把这二十多家走完,已经到了子时,陈祖仁还在家中等着他们。他们回来了,陈祖仁问了一下情况,伍管家说家家都很高兴,没有其他的异常。伍管家就去睡了。陈祖仁把名申叫到一边,问他,你明白为父今天为什么要这样做吗?你去想一想,想好了明天早晨告诉我。
陈祖仁刚刚睡上床,就听见金牛儿“哞哞哞”的叫声,从学堂梁上叫到秦仙沟,再到假坟山野栗坡,再到崔家坡,最后到陈家祠堂后面,就停了下来。这个声音陈祖仁有二十多年都没有听见了,还是他爸在的时候曾经听到过,叫的路线也是这样的,有一天是晚上他爸还专门叫他来听这金牛儿的叫声,这声音映山,很悠长很低回,不是哭声那样悲戚,不是喜悦那样高吭,似乎在诉说,似乎在流淌,也似乎在前进,从那一次听了过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今天晚上他听到,感觉有些惊蹙。这些地方都是陈家沟的地界,陈家的祖坟分两个地方,一个是祖坟坡在秦仙沟那边,一个就在祠堂的后面山坡。陈祖仁想,陈家难道世世代代就做牛吗?自祖上到此地来,陈家也发家到千余口人了,可是还没有出现一个大人物,可以称得上光宗耀祖的大人物,这陈家沟就是这样平庸,没有轰轰烈烈没有惊天动地。这金牛只闻其声,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它究竟为何物,更不知其形,想着想着他就入睡了。
第二天,陈祖仁就叫伍管家到烟馆去找黄老七,他到烟馆一看,黄老七果真就在烟馆,躺在大烟床上,抱着一个大烟枪,可是里面没有大烟,只是在做一个架式罢了。伍房把他引出来,叫到一个酒馆,摆上了酒菜。黄老七说,今天怕不是管家大人请我白吃吧,一定是有什么事。这时陈名申等七八个人也来了。黄老七一看这阵张,想走是走不脱了,还得在这儿忐忑不安地坐着。
“没有事,我不得来找你老七的,你想我找你是什么事,你也应该明白。”
“上次快枪的事,我已经给你说了呀,还要我说什么呢?”
“你跟老子的少装蒜,我不是跟你这事的。你是怎么把陈黄狗引上去齐大烟的,要说个明白,不说个明白你就回不了家,你是黄老板家的人,我明白。不过,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我们陈家也买回来了快枪,有长的有短的,一共一百支,你们那儿有短的么?”伍管家把短家伙往桌子上一搁,掷桌有声。
“你是说这事呀,是陈黄狗他自己要齐,可与我没有多大的关系,他看到人家齐到安逸,各人没有几个鸟钱又要跑到烟馆里去。”
“你娃儿跟我哪门说的呀,好好地说,哪个没有几个鸟钱。”
“是,黄狗家也很穷,我当初叫他不要齐,他说齐一两回没有事,没有想到他上瘾了。”
“你知不知道,他把家里的东西都卖完了,还把老婆都卖了,不是你他会有这样的坏习惯吗?你给钱跟他是怎么回事,要老实说。”这时两个大男人已站在黄老七的身后。
“那是我给烟馆拉生意,来一个人就给他一个大洋,也给我两个大洋,目的是他这些还没有上瘾的人上瘾,烟馆就有钱赚了。这个钱是烟馆给的。”
“可是据我们所知,这不是烟馆给的。现在的伏龙镇还缺齐大烟的人吗?烟馆老板有这样的好心,他还不想多赚些钱?这个说法不充分。你们给他几下,让他的清醒一下,可能才得说实话。”站在黄老七后面的两个人把他拉起来左右开弓,拳头雨点一样地落在黄老七的背上,打得他呦呦叫。可是黄老七还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