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谭伯羽长吁一口,会意笑道,“唐中尉果然是党国之栋梁,只是不该从戎。”
唐劭明一摊手,尽是无辜:“刚才这番话发自肺腑,可惜碍于身份只能与先生晤言一室之内,要是给旁人知道,恐怕崩我之前得再加一句评语——帝国之蛀虫。”
唐劭明与公使馆的要人接上头,又有蒋校长手令在侧,行事大为方便。他手中攥着让国防军和党卫军大佬垂涎三尺的突击炮图纸,公使馆的参事专员又用上了现代人请君入瓮的各种法子,唇枪舌剑虚实试探了月余,终于把那大宗军火价格压下近两成。
这一来二去,唐劭明成了谭伯羽办公室里的常客,与公使刘崇杰、复兴社出身的武官都梯等人混得脸熟。谭伯羽没法将这么忠心为国的年轻人跟墙头草唐生智的小崽子联系到一块,索性搁下前仇旧恨,几封拍回南京的电报都对他赞誉有加。
唐劭明帮扶生意上瘾,借着隔三差五被古德里安拖去观摩战车演习的机会,给守株待兔的曼施坦因吹风,引得愿者上钩。
然而他千算万算漏了一样。曼施坦因被他撩得心痒难骚,暗中往部队局打了报告,打算悄没声地把生米煮成熟饭,调唐劭明到第二军区听他差遣。然古德里安比曼施坦因更奸猾,到嘴的肥肉绝不拱手让人,一个电话挂到魏将军面前。
魏将军磨着牙,老脸气得青青白白。他一脚蹬上唐劭明屁股,踹趴到壁炉前。“还回来作甚,去什切青啃草皮罢。”
唐劭明急了,往后见不着香喷喷的芸姐无异于晴天霹雳。
唐劭明不出口哀求,一副会捅马蜂窝不会收拾残局的怂相,不动声色戳上魏将军心窝子。“爸……”
他这一个字叫得魏将军受用,抬着巴掌落不下去。
魏将军心烦意乱砸了他几拳,立即找来老友龙德施泰特相帮。
龙德施泰特体恤魏将军中年丧子,便是两肋插刀也要留住让他焕发人生第二春的得力助手。
龙德施泰特卷着纸烟,给他指条明路:“要留这孩子,只缺法肯豪森一张电报。”
魏将军会意,狠狠瞪了唐劭明一眼,提笔草就危言耸听的电报词。他略一变通,电报直拍南京憩庐官邸,着鹰屋(注:3)亲启。
蒋校长先见着了报。
毛子动手撬他的利市仙官(注:4),蒋校长登时比法肯豪森更急。
当晚蒋校长的劝归信和法肯豪森的加急电报就到了柏林。
部队局长贝克提防装甲兵团一支独大,正头疼着,见了两封友邦索人的电报,大喜。他立时顺水推舟,驳回曼施坦因期盼已久的调职令。
唐劭明吃了定心丸依旧不老实,偶尔盗用几句《注意!装甲兵》的战术分析,撩拨得古德里安与曼施坦因□。
这日,他活像吃了大亏似的露出口风,说南京那帮急功近利的官僚被猪油蒙了心,逼他把图纸便宜卖了,换几条破烂的子弹生产线回去。“换了生产线也没用,没有像样的钢,造出来的枪弹连野鸡都打不死。”唐劭明一面恼恨地抱怨,一面用心默记古德里安从戴姆勒-奔驰厂里强要的装甲车辆设计图稿。
古德里安大喜,与曼施坦因换个眼神,嘿嘿笑道:“这个不用你操心。只要有钱赚,军火商自是趋之若鹜。那儿市场大,钢铁厂也晓得先占先得的道理。”
“如此下去,岂不成了垄断?不行!”唐劭明见好就收,生闷气似的不再接言。
曼施坦心情甚好,亲手泡了杯香气扑鼻的咖啡给他。“尝尝,海因茨最喜欢这味道。”
唐劭明一口吞下肚,刚要夸赞,冷不防被这两人弹冠相庆的模样倒了胃口。“太甜,娘们喝的。”
古德里安呛了,好在能忍,没喷他一身。
唐劭明摇头唏嘘着离了两头饿狼,回家偷乐。
往后一连数日,鲁兹将军、贝克、勃洛姆堡、迪特里希等人终于受不住馋疯了的古德里安和曼施坦因软磨硬泡,亲自出面游说希特勒;毛瑟克虏伯得了风声,也各怀鬼胎地从中活动。
圣诞前夕,大本营批准四条毛瑟尖弹生产线和专供德制军备铸造返修的小型冶炼、钢铁厂携全套半新不旧的设备装船启航,打着农机售卖的旗号到远东发低成本的不义之财去也。
唐劭明在柏林扑腾得动作不小,海德里希盯着手下人呈上的各种边角线报,摸着脖颈间早已消退的吻痕,犬牙痒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
谭伯羽:原名翊,谭延闿长子,1920年赴德国勒登大学学习电机工程。1924年毕业,在柏林实习,旋归国。1928年夏赴柏林,任驻德公使馆商务调查部副主任。 1929年归国任上海兵工厂工程师,同济大学秘书长。1934年底任驻德商务参事,并一等秘书。
谭延闿:曾任湖南都督,国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院长。为人谦和,处事圆滑,素有甘草之名。与谭嗣同、陈三立合称“湖湘三公子”。长于诗法、书法、枪法,故绰号“谭三法。”因楷书为一绝,亦与于右任、胡汉民、吴敬恆并称国民党四大书法家。
鹰屋:即1934年底继任德军顾问团总顾问之法肯豪森。
利市仙官:即北路横财神姚少司,专管非正规途径取得财富,亦即横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