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那时候,所有的沧海都还是平静的桑田,所有的命定的相遇都还未曾离别。
那是颉僖公二十年,沧肃王十五年的一个明朗秋日,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两面环山一面临水的庸台却是暖得熏人,仿若阳春。偶有几片云絮飘过的天空洒下和煦的阳光,将面前纵横不一的黑白棋子照耀出淡淡的光泽。远近花木扶疏,鸟鸣啁啾。廊下一炉香,一盘棋,双人对坐。
“辛叔叔,以前老师曾对我说,幻术能改变一个人的面孔,即便是最亲近之人也是对面不相识,前几日又听父亲说你身怀‘仿身术’,我想请教一下,这两样术法有何不同呢?”右侧的昭离问,她双眸带了些冷意,在说话的时候却会消失无踪。
左侧的中年人凝神答道:“幻术只是改变面相,并且经验丰富的人可以轻而易举的破解,维持时间也只有一刻,但我辛家的仿身术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即便是垂髫小儿也可变为七旬老翁,只要变身的人不解开术法,便没有人可以识破。”
“哦,原来如此。”昭离恍然大悟,接着便低头看着棋盘,思索下一步棋路该如何走才不至于惨败。
中年人气定神闲的等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昭离将手中一枚棋子放入棋盒,抬首坦荡的道:“我认输。”
“熠小姐承让了。”中年人谦逊的起身一拜,然后转身离开。
香炉青烟袅袅,昭离独自对着面前的死局沉思,就听到左侧传来的脚步声和着的清脆喊声:“阿熠,我们回来了!”
是她去大屿山行猎回来的兄弟们。原本他们想让她一同去的,却因为去的人里面还有其他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们,昭离又向来不喜见生人,便没有去。
两名风姿毓秀的男子缓步而来。前面的一名身材颀长,五官姣好,尤其是一双狭长的眼,似乎随时都晃荡着潋滟的水光,微微上挑的眼角随意的一眄,都能散发出一股媚态。真真是配了那人的好名字,弄玉。
落后一些的那位年纪稍小,还是一名少年,他五官与弄玉七分相似,却更显稚嫩,脸上是跳脱轻快的笑容。他名叫琪瑛,是弄玉的弟弟。两人是昭离的三叔百里跖的儿子。
阳光大盛,窝在琪瑛怀里的那个毛茸茸圆乎乎的东西,只剩一双色泽各异的眼睛异常明显,黄的像琥珀,银的如水汞。
见昭离眼神一亮,琪瑛将那花斑猫一下子凑到她跟前,献宝似的道:“看看,漂亮吧?”
昭离自他手中接过,爱怜的摸着那猫柔顺的背脊,笑问:“哪里来的?”
琪瑛干净利落的吐出两个字:“捡的。”昭离一挑眉,明显的不相信。
弄玉走过来坐在她对面,笑谑道:“是啊,捡了一只猫,袋子里少了二十金铢,他倒是不心疼。”
他们路过商市的时候,琪瑛一眼看中了这只有着双色眼睛的猫,坐在那的商贩一眼就看出来人出身非凡,花言巧语之下就赚得了一百金铢。
琪瑛瞪了一眼自己那不合作的哥哥,又对着昭离讨好笑:“阿熠,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
“真的?”昭离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星眸里微不可察的冷意也散得无影无踪。琪瑛立刻点点头,花钱逗阿熠开心,他认为值得。
一旁的弄玉似笑非笑的道:“哟,连琪瑛都知道花钱讨好姑娘了,等哪天父亲回来了,这个好消息,可一定要告诉他啊。”
琪瑛闻言立刻急了,双手抓住兄长的衣袖央求:“哥,你可千万不能告诉父亲,否则他一定会骂我败家子的。”
历来百里家的子弟们无不在朝堂为官,上一辈却偏偏出了个爱钻营商道的百里跖,开酒楼茶肆,卖绸缎毛皮,经手的货物各种各样都有,如今,百里跖在颉国的商人们之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而腰缠万贯的百里跖,偏偏又是个惜金如命的人,儿子为了只猫就花了二十金铢,他自然要心疼,而罪魁祸首琪瑛,自然要倒霉。
另两人看着他焦急的神色都笑了。琪瑛会意过来弄玉是故意吓自己,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怎么哥哥没有同你们一起过来?又被什么事绊住了?”昭离问出方才就想问的话。
“才回来就被牧姑姑叫去了,说是来了两位客人,二伯让阿煜去见见,这时恐怕正在正厅呢。”琪瑛答道。
百里煜是百里家的世子,平日里就经常帮着身为宗主的父亲百里孟尝处理族中大小事务,熟悉颉国各层的人事,所以他去见客也很正常。
昭离点头,却见弄玉笑着道:“只是这客人,可不是一般的客人呢。”
“如何不一般?”昭离问。
百里家自颉威公时兴起,后数代人代有重臣,又多与王族联姻,今日的百里氏,早已与殷、岑、白并称颉国四大家族。这样显赫的家族,门前的车马场从来都满是高车骏马,进出百里家的人不是世家公卿便是王室子弟,又有什么样的客人,值得他在不关心外事的自己面前提起?
“他们看着像是庶民。”琪瑛也配合着哥哥卖关子。
可是,百里家家世深厚,势力广布,结交下层士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昭离看向弄玉,后者眼底水光荡漾,笑道:“这两人,其中有一个,和你渊源很深,你也该去见见。”
昭离愈发糊涂。她自十三岁以后便很少外出交游,与各族的同辈人都没有很亲厚的,更别说结交庶民了。然而昭离心思一转,便已想到那个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