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煜,我知道你要树立典范,可你为何要拿我开刀?既然拿我开刀,又为何要做的这么不留余地?”顾不上正在与大司马商议要事的官吏,弄玉一进门便怒问。
身后景雎恰好赶到,急忙解释:“大人,我没能拦得住……”其实他哪里是没拦住,是根本没想拦。
百里煜朝他挥了挥手示意无妨,又叫那个新晋的年轻官吏退下,起身淡淡反问:“我收罗的关于你受贿的事实,可有一条曾冤枉你?”
“你以为我稀罕那些钱财么?你也为官多年,难道不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有些钱,我想收也得收,不想收也得收!”
百里煜却没有说话,弄玉续道,眼神中已多了恳切:“你要拿我开刀可以,那些贿赂我分文不取的还给国府,新开的商铺我也可以不要,可那些原来的旧商铺,全都是我父亲的心血,还有青梧别苑,也是父亲留给我的……”
“不可以。”百里煜打断他,沉声道,“法不容情。”
他只说了四个字,每一个字却都如千斤重锤一般击打在弄玉心头。他颓然而立,望着自己昔日的兄弟,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半晌,他惨然一笑,道:“好,好,好。百里煜,你好,枉我昔日拿你当亲兄弟看待,生死相交!却原来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选择牺牲我作为你的踏脚石,你好,你好!”
景雎暗道,原来他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看来这几年的御史不是白当的。
最后两个“你好”语气悲愤莫名,他说罢双手一分,将自己衣袍下摆撕下一截,神情语气皆淡然道:“今日我与你百里煜割袍断义,从今往后再相见。也只是路人。”
他将那断袍轻飘飘的抛在地上,仿似将两人昔日的恩情抛在地上,对方的冷酷绝情便再也伤不了自己分毫,转身走了。
景雎看了看弄玉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百里煜,正想去追,却听身后之人如叹息般的道:“算了,让他走吧,他认罪了,也就算了。”
出来时已是夜暮时分,弄玉眼神茫然的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唇边笑容一漾,折身上了马车,驶向城东华灯初上的夜市。
日头一落。在农田里干活的庶民们立刻趁着夜色归家,吃一碗粗糙的米饭后早早歇息,那些王孙公子们,自然有消遣的好去处,酒楼、赌场、茶肆、风月场。斗鸡走狗,喝酒狎妓,不一而足。
锦衣坊大厅内,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板娘正与客人高声调笑着,眼角却时不时的往门口瞟,看看有没有什么贵客到来,好早点上前迎接。
这锦衣坊是曲安有名的欢场。从来不乏有钱有势的客人,不过这几日朝堂内许多高官纷纷落马,弄得那些大人们都没有心思来看望自己相好的姑娘了。
老板娘心猿意马的调了许久的情,见还没贵客上门,百无聊赖之下正想离开,眼睛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往这边走。她便立即换了一副见到财神爷的模样迎上前:“哎哟,就说今晚我怎么右眼皮总是跳啊跳的,还以为有什么捡钱的大好事,早知道是弄玉公子要来,我该早点叫姑娘们都过来候着啊。”
那老板娘说话声极大。楼上楼下的一干人纷纷顺着她望去,一见到弄玉那勾魂摄魄的脸立刻眼睛都直了,可也只能吞吞口水趁机多看两眼,并不敢上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如今颉国谁人不知那弄玉公子乃是颉公的人?
对于这些人心中所思所想,弄玉心知肚明,好在他早已习惯了他人的目光,当下也不在意,只是笑道:“多日不见,老板娘的风姿可是又卓然许多了。”他笑意盈盈,似乎那个一夕之间失去所有、与兄弟反目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别人。
老板娘伸出酥手轻轻推他一把:“公子不光是人长得好看,一张嘴也是甜到心头,难怪颉国的男男女女无不为公子折腰。”
“老板娘也与我不分伯仲啊。”弄玉眼神一眄,眼底光彩流动,“今晚可有什么别开生面的节目?”
“这个啊,公子来的可早了一两日,过两天我这会新来两位姑娘,要与原来的花魁姑娘同台竞技,分个高下。”老板娘说到此处神秘兮兮的凑近他道,“实不相瞒,那新来的两位姑娘可都还是雏儿,公子要是喜欢……”
“哦?是么?”弄玉露出非常有兴趣的表情,“看来今晚我来了就不能走了,否则错过了好戏可怎么办?”
“可不是嘛,弄玉公子就留在我这吧,保管姑娘们把服侍得舒舒服服。”
锦衣坊的大厅与阳春雪的主楼笙箫楼构造差不多,都是中央一个十丈宽的云台作为歌姬舞姬献技之用,楼上则是围绕着云台分布的雅阁,客人从楼上可以将楼下的情形一览无遗。
老板娘见弄玉抬脚就要往楼上走,忙不迭的在前引路,想将他引到平日里常去的那间雅阁,谁知弄玉却道:“今日想换一换角度,就到那间好了。”说着一指面前这间屋子。
老板娘顿时堆起笑:“哎哟,我的公子啊,您没见这间屋子关着么?那是早已有客了,还是去往日的那间吧,那里好。”
“老板娘有所不知,这里面坐着的,可是我的故人呢。”弄玉笑意盎然,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雕花木门从里应声而开,里面一个侍从躬身道:“我家大人有请公子一叙。”
老板娘一愕,随即笑着道:“原来两位是朋友,弄玉公子可还需要些什么?我叫人送过来。”
“一桶好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