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各院去的侍女侍从,被接受的有多少?”昭离提笔在竹简上写着什么,问道。
“……只有十九人。”牧戚回答时有些犹豫。看来大家对这个年轻的宗主,还是不信任的。
昭离并没有恼怒,依旧平淡问道:“第一个拒绝的,是哪个院子?”
“青门馆。”
昭离放下笔,起身道:“走,去青门馆。”
“哟,宗主大人,大驾光临,我这小小的青门馆可真是蓬荜生辉呢!快快请坐。”穿着艳丽的砚珠坐在坐席上,笑道。
“夫人在刺绣?”昭离看见她面前的绣架,坐下来笑问。
砚珠掩口吃吃笑道:“可不是?不像宗主大人整日忙着处理族务,我们这些‘女子’,当然只有绣绣花、种种草了。”她将“女子”两字咬的很重,显然是嘲讽之意。
昭离一笑置之,道:“种草这样的粗活,夫人也亲自动手,那这院里的侍女可要担失职之罪了。”
砚珠面色微微一变,转而笑道:“那是我自己爱侍弄,才不让她插手,宗主莫要小看了我院子里的侍女,这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忙活的,特别是还有一张巧嘴,说的人心里甜滋滋的。”
她说着,将目光转向立在屋角的那个侍女,那侍女将主人看了看,低头时嘴角就露出得意的微笑来。
“难怪夫人不愿要新人,这旧人如此得力,连我都要嫉妒了。”昭离笑道,“我那里却是缺了人了,今日想找个人将玄鸟阁里的兰花搬到屋里都找不到,正好,夫人将这个侍女借我一用,如何?”
砚珠面色又是微微一变,又笑道:“宗主大人开口,小女子当然不会拒绝了。”说罢对着侍女道:“去,将玄鸟阁的兰花搬到屋里。”
那侍女面色讶然,听了这话没有动作,而是委屈的望着砚珠。言下之意是,我是主子的人,自然只能为主子做事。
一直站在一旁的牧戚猛然抽出长剑,一把刺向那个侍女,狠狠的贯穿了她的心腹。鲜红的刺眼的血液缓缓从她破碎的身体里渗出来,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砚珠望着软软倒在血泊中的侍女,一脸惊恐的捂住嘴巴。
昭离淡然笑道:“这样不听主人话的侍女,留着也没用。我替夫人挑选的新人不知道有没有她那样的本事,不过听话却是一定的,夫人就收下吧。”
说着拍拍手,一个侍女应声而来,恭谨的跪在地上:“夫人。”
昭离看了她一眼,对犹自惊讶的砚珠一笑,道:“夫人先用着。要是不合意我再给夫人换一个,我这就告辞了。”
待昭离走后,砚珠捏紧绣拳,浑身颤抖,而后一掀面前绣架,对着那个跪地的侍女怒道:“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昭离和牧戚从南面的廊下离开,却没有看到从北面小径而来的,微微发抖的琪瑛,以及捧着一盆海棠的舞阳。
少女依旧是冷冷的,而少年的苍白脸色则被那艳丽的海棠衬得愈发苍白。
衣袍上溅满鲜血的牧戚回潇潇馆去换衣物,她一走,昭离浑身软瘫,贴着廊柱慢慢往下滑,脸上强装的镇定荡然无存,只剩无力和惊惧。
方才那么一个鲜活的生命因为自己的缘故转眼变为一摊死肉,她不可能不在意的。她不想杀人,可为了震慑那些敢不听话的人,那个侍女不得不死。
四月十日是百里家的弄玉公子和楚氏的楚昧小姐的大婚之日。这些日子以来,身为新郎官父亲的百里拓喜滋滋的忙得不可开交,以霜风居为点,周围一里之内整日都是鸡飞狗跳的。
“儿子,这是新订做的喜服,你来试穿看看。”
“有什么好试的?都是订做的了,还能不合身不成?”弄玉躺在榻上,懒洋洋的看着忙碌的众人。
站在被侍从展开的大红喜服旁边的百里拓脸往下一拉,走过去揪着弄玉的耳朵将他拉起来:“臭小子,婚姻大事你都不着急!你当和楚小姐成婚的人是我么?”
“痛痛痛!”弄玉打着父亲的手将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调子还是懒懒的,“那也可以啊,反正想和楚氏联姻的人不是我。”
“你!”百里拓作势要打,冷不防身边立着的一个人声音低低的道:“哥,我有话要和你说。”
“怎么了?”弄玉见琪瑛低着头,情绪似乎很低沉,便揽着他到不那么吵闹的屋外去。
百里拓看着两个儿子的背影摸摸鼻子,琪瑛从小就和哥哥亲,而不是和他这个爹亲。
“哥,我看见阿熠杀人了。”
“你说什么?阿熠杀了谁?她为什么要杀人?”弄玉震惊的抓住弟弟的肩膀。在他看来,阿熠虽然性子冷,就算别人得罪了她,她也不至于把别人杀了。
“前两日,砚珠夫人……向我要了一盆海棠,我昨天……送去给她……的时候,看见的。”琪瑛垂着头,肩膀抖动,声音发颤,“阿熠……让夫人的侍女……去给自己做事,那个侍女……不肯,她就让牧姑姑……把人杀了。”
弄玉闻言,将弟弟抱住。他能理解阿熠是想要震慑不听命令的族人。可对琪瑛来说,这样血腥的场面,毕竟还是太过残忍。
“我看到那个侍女的眼睛一直睁着,她是死不瞑目啊。那时候她身上流的血一直淌,一直淌,好像要淌到我脚边了。可是阿熠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我觉得我再一次不认识她了。哥,我很害怕,我怕有一天,阿熠也会把我杀了。”
“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