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国地处偏南,气候比颉国湿润许多,境内除了北氓山和绵延的丘陵之外,便都是广阔的平原和大片湖泊水泽,大泽里最有名的算孟溪泽了。孟溪泽流经沧国十个大县,鱼虾成群,水草丰美,从来都是君王狩猎的好地方,昭离早就想去看看了,自然答应。
孟溪泽西边与洪湖连通,湖中莲叶亭亭,无穷的碧色一直连接着远天,莲叶间盛放的芙蕖如美人玉立,花瓣如勺瓣瓣张开,承接着天泽雨露。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就有采莲女划着小舟在湖中忙碌,如云的青丝盘在头顶,衣袖上挽,露出一截截皓腕。有一个渔人将船划到远处,青筋暴起的双臂用力向前投掷,白色的渔网在晨光下泛着银色的光,张开硕大无朋的全身,转瞬又消失在水中。
昭离和庄祈一同坐在租借来的小舟上,静静看着这样平凡而又全新的一日,只觉得似乎自己又重生了。
“庄公子也喜欢这样宁静的所在么?”昭离听着桨声?g乃,问。
“说不上喜不喜欢,只是直觉你会喜欢吧。”庄祈划着桨,道。
昭离笑:“多谢庄公子了,我的确很喜欢这里。”
庄祈承了她的谢意嘴上不说,心里却受用得很,似乎连久久不曾握浆的手都更有力气了。
小舟行到深处,惊起一群通体灰色的鹧鸪,昭离饶有兴趣的抬首去看那群高飞的鸟儿,不料半空突然落了几点极小的灰尘下来,正好飘进她的眼睛里,她眼睛一眯,低头就想用手去揉,庄祈及时捉住她的手,道:“别用手,越揉越疼,我来帮你。”
他轻轻捧着她的脸,对准了她通红的左眼,轻轻送出一口气,昭离根本不敢动,他们现在的距离不过咫尺,呼吸可闻,虽说他是好意,可与一个不是很熟的男子距离如此之近,她还是心跳如擂鼓。
不过是一转念,庄祈就开始心猿意马起来,她微微仰着头,一动不动宛如承接雨露恩泽的花朵,她的唇很薄,唇色很淡,唇线简洁,似乎是淡淡勾勒而成,而他的手指就停留在那薄唇不及一寸的地方。
太近了,太近了,近得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近得似乎她柔软的红唇触手可及,近得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这样怔楞的看着自己让昭离愈发不自在起来,只好出声提醒:“庄公子,我已经不难受了。”
满脑子的绮思被打断,庄祈蓦然觉得尴尬,慌忙收了手退回原位准备划船,却似乎连木桨都抓不稳,差点将其掉进水中,不过还好昭离也是同样的感受,她便转头看别处,并没有看到他慌乱的表情。
两人花了好一阵才各自平复心绪,然后才重又笑谈起来。
他们本打算一直待到午时,那时正好上岸用饭,哪知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边忽然飘来滚滚的乌云,接着又是呼呼的风,庄祈知道这种说来就来的大雨是沧国的夏季常有的事,顾不得抱怨许多,连忙拉着昭离往回跑。
昭离上了岸,却并不急,而是笑着道:“庄公子认为我们跑得过老天爷么?”
庄祈一怔,道:“我主要是怕你淋了雨对身体不好。”
昭离笑着摇头:“我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小姐,左右也是跑不过,不如闲庭信步,反倒从容。”
庄祈看着似乎有些犹豫,不过片刻后还是应了一声“好”。
不多时,天上一声雷霆滚滚而过,豆大的雨点立刻砸下来,昭离却突然一把拉住庄祈的手往前跑,后面的庄祈还以为她是怕打雷,慌忙道:“你别怕。”
昭离大声笑起来,回头道:“我不是怕,我就是想尝尝在雨中奔跑的滋味!”她的笑声纵情肆意,充满了一种直率的愉悦,竟然盖过了庄祈耳边的雨声,他愣愣的看她脸上绽放的笑容,脚下却不由自主的跟在她身后。
两人撒欢似的跑出好大一段距离,在田野里看到一处农人照看庄稼的屋子,便一前一后跑进去了。
昭离在后面关上门,倚在门框上气喘吁吁,却忍不住和庄祈相对纵情大笑。两人都是满身泥泞,浑身湿透,面色潮红。
缓过来之后,昭离去屋子的角落找了干燥的柴火和打火石出来,三两下就生出一堆温暖的火来。
庄祈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人对此表示很惊奇,他抱着肩坐在火堆旁打了个寒颤,问:“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有干柴和打火石?”
“经验吧。”昭离对他的问题有些奇怪,“以前和老师四处游历,经常会找这种临时的屋子歇脚,时日久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他垂下眼睑看着跳动的火苗:“你幼时过得很艰难吧?”
“我都忘了那些了。”昭离淡淡的道,其实现在不去想那些心酸的过往,不去抱怨什么天道不公,她就会觉得自己还是很幸福的,毕竟,最艰难的时刻都已经挺过来了,幼时那些无人倾诉的委屈和不快乐,又算得了什么呢?
庄祈沉默,她如今这般云淡风轻的态度,好似真的都已经忘了。可谁能告诉他,到底是要历经多久的沧桑世事,她才可以在回望那些独自承受的心酸苦痛的时候,不会流泪呢?
他忽然全身一阵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昭离忙道:“湿衣服穿着会受寒的。”
他笑了笑,真把他当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么?这个基本常识他还是知道的,可是……庄祈提出自己的问题:“你让我当着你的面tuō_guāng?”
昭离蓦然双颊绯红,急道:“我可以转过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