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气,已入暑期。
为了避暑方便,这行宫的地面多以大理石铺就。那床底下的空间虽然比不得床上,可也不是特别狭小。云清侧着身子躺卧下去,还能活动自如。
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卧着,便开始静观其变。
门开了,几个杂乱的脚步声踏了进来。
伴着一阵浓烈的酒气,头顶上的床铺“扑通”一声落下了一个凹陷。
数不清的灰尘开始欢呼跳跃,云清咧了咧嘴角,用手扇了扇,她赶忙翻了个身,将脸朝向地面,否则一不小心便能打个喷嚏出来。
一双,两双,三双!云清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一只又一只的鞋子落了地。
这是什么情况?
她抬起眼看了看那黑漆漆的床板,难不成,这三人……都上了床?
“殿下……”一个娇糯的女声传了过来:“让玉儿给您宽衣吧。”
一条玉带落了地,一件袍子紧随其后,接下来,就是中衣……
“你给我住手!”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到底给王爷喝了多少?”
“哟,王姐姐,您不是在怪玉儿吧。”先前的那名女子娇嗲着说道:“我这可是拿钱办事,夫人说了,尽量让殿下喝得尽兴,他要,我又岂能不给嘛?”
“你……”那王姐姐显然十分不喜欢她故意说出的这种似能引起歧义的话来,于是便怒斥道:“你给我住嘴!你……你给我出去!”
“这可不行。”是那玉儿:“事情是大家说好了的,虽说我玉儿做这行是为了搛钱,可人家做事一向尽职尽责,从不在主家看不到的时候偷懒,否则我也不会是大家公认的业城第一美人了。”
她顿了一下,又道:“现在殿下已然迷醉,难不成姐姐还想独占?”
“哼,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什么‘业城第一美人’。你不就是一个青楼妓子!难不成还想与王爷春风一度?识相的。从哪里来的,你就回到哪里去,别平白的污了我们殿下的清白!”
云清险些没咳出来,这种戏码她还真是见所未见,不仅是二女争一男,且这位叫做“乔越”的男子在她们的眼中居然还有“清白”可言!这王姐姐的面貌她是无从记起了,不过倒还真是个妙人,说出来的话更是妙语连天。
床上又传来了那两个女子争吵的声音:“对,我玉儿就是个下贱的妓子,哪里比得上王姐姐你。好一个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和我这个妓子一起出来勾引男人!还争抢着要和人家上床!”
“你……你……”那王姐姐似是气得不轻。
“我怎么了。王姐姐你面色潮红,不会是为了欢畅一回而特意服了什么大家闺秀专用的助兴之药吧,哈哈哈……”
“别吵了!”床上的正主终于发怒了:“再吵,都给本王滚下去!”
乔越好像又骂了一句什么,就听那玉儿赶紧闭了嘴,而那王家姐姐好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了一番衷肠。
再后来。这三人就嘻笑着下了床,云清的头脑有些空白,只听到了“浴殿”二字。
门关上了,散落了一地的鞋子还有衣袍又重新回归到了它们主人身上,这间书房又像开始一般寂静了。
云清木然的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拍了拍,其实也没甚好拍,这里的宫人做事极其认真,除了最开始那三人倒在床上弄了她一些灰尘之外。这床底下还是比较干净的。
开门,出去。
华灯初上,行宫虽然地处偏僻,可这亭台楼榭,宫灯晚景,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云清无心观景,她漫无目的的逛了一小阵,逛来逛去,还是逛回了端康王的寝殿。
她负着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前脚刚刚踏上台阶,后脚便又撤了回来。
忽然间,很不想进去。
她在殿门外的院子里慢慢的踱着步子,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一抬头,发现有几颗亮晶晶的小星星在头顶上不停的飞来舞去,是萤火虫!
她忽然高兴起来,瞅准了一颗就要去捉。
还未等她出手,就听得一阵呼啸的风声擦过耳边,紧接着就是一阵清竹之香忽闪而过。
“给你。”面前的男子摊开手,一只亮晶晶的瓶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瓶子里,是一只亮闪闪的萤火虫。
“琉璃瓶?”云清抬头问他。
男子点点头。
“乔洵?”云清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只见他破天荒的穿了一身淡绿色的锦袍,襟领处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遮得严严实实,头发也被一只玉冠整整齐齐的梳在了脑后。脸还是那张脸,只不过那一双酷似狐狸的媚眼此刻竟然没有如同以往一般到处放电,而是十分坦然将她望着。且那一身刺鼻的熏香,竟然也消失不见了。
“你,你是乔洵?”
面前的男子点点头,微微一笑,朗声说道:“一日不见,云姑娘就不认得我了吗?”
云清又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人还是那个人,可这前后的差距实在太大!
乔洵也将她望了望,然后就从身后掏出了一柄花边折扇,掩
起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清清好有趣,我不过是换了一副装扮,你便不识得了。当真有趣,当真有趣。”说着,就又恢复了那一脸的媚态,还顺便闭起右眼,朝她一眨,抛了一记媚眼。
云清这才松出一口气,她摇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你去哪?”身后的乔洵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