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宅。
环顾四周,李恩厚感慨万千。
这是一座江南园林式的住宅,木结构的正堂因年久而显阴郁,雕梁画栋,方砖铺地,却透着陈腐,三十年前,自己第一次踏入陈家时的生疏与不适感,现在居然还在。
当年,陈家大小姐陈美凤从画屏后面转了出来,看到李恩厚冷眼打量了一番,然后问:“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里?”
“我是陈老板下属公司的一名代理商,想找陈老板……”
“为什么不去公司找他?”陈大小姐一脸傲气。
“他不在公司……”
“你可以在那里等他,有人为了见他,从早晨等到晚上。”
李恩厚强忍怒气:“我昨天就是从早晨等到晚上……”
“那今天继续——”
年轻气盛的李恩厚勃然大怒:“我的时间也很珍贵,我每一分钟都要用来赚钱的,你以为我也象你一样闲着没事坐在楼上涂脚指甲?”李恩厚冲过去把陈美凤的一只脚抬了起来,脚趾甲涂着藕荷色中点缀着金粉的指甲油。
陈美凤站立不稳,一把抱住了李恩厚。
谁知李恩厚的这一鲁莽举动非但没有惹怒陈小姐,反而让陈美凤对他兴趣大增,从此以后,陈美凤用来消磨时间的一个方式,就是去服装加工厂找李恩厚,看他在办公室忙碌,看他在车间忙碌……
如今三十年过去了,从画屏后面走出的陈美凤,已经明显地老了,本就高颧骨尖下巴的面相,现在更显刻薄了,她从眼梢望了一眼李恩厚:“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踏入我们陈家的门了!”
李恩厚找把椅子坐下来:“我以为过这么多年,你也经历这么多事了,应该可以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了!”
“所以,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在外面养女人,生私子女,废掉李松的管理权,只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李恩厚强压怒气:“我认识李森的妈妈时,我们已经分居两年了,你不会不记得吧?至于李松,他还需要历练,他还担不起这样大的一份家业,我在等他成长;我们已经老了,我希望我们这一代的恩怨不要再提,我们合力为下一代的成长铺路。t/”
“铺路?怎么铺?”
“什么都不做,你去好好养身体,去打你的麻将……”
“去烧我的香——”陈美凤别有用心地接了一句。
李恩厚今天不是来吵架了,他决定换一个角度:“你知道,这份家业,发展到现在不易,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凶险无数,无论哪一环节疏忽了,都会一败涂地,我倾注了这么多的心血,是希望能把它完整地交给下一代!”
“下一代?哪个下一代?那个小杂种?”
虽已不年轻但仍然盛气不减当年的李恩厚终于勃然大怒:“现在她是我唯一的女儿,但你已经不是我的妻子,我们的离婚协议早就该签了,如果早和你离婚,我就可以娶她的妈妈了,她也不会抑郁到自杀!你没有资格这样说李森!”
陈美凤从鼻孔喷出一丝冷气:“现在与段家联姻了,你说话比以前硬气多了,看来段家确实厉害,当年,你得到我们陈家的资助时,可是感激涕零的.”
“这与段家无关,而且,当初,你父亲帮我的那些钱,我后来已经几十倍几百倍地偿还了,你不要再拿这件事到处宣扬!如果你敢打我的王者和李森的主意,我定不轻饶!”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那就把你过去的事全都抖出来,你有私生女的事情,我替你瞒了这么多年,早就够了,你一边拿着我们陈家的钱作了大老板,一边做对不起我们陈家的事!也不必私下里写什么协议了,我们干脆直接法庭上见,就凭当初我父亲对你的资助,我就可以带走一半以上的家产,到那时,我会把你打回原形,你继续去做你的小作坊吧,我看凭你自己的力量,你还能不能东山再起!”
李恩厚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如果真有述诸法庭的那一天,你父亲当年的那一点儿投资不会起什么作用的,王者集团是在我的手里一点点儿强大起来的,那么,这三十年间,你都做了什么?雇人跟踪我,联合我的竞争对手用非法手段控制我,教唆李松反对我,雇人绑架李森……如果真的拿到法庭上,够你坐几年牢的了。”
陈美凤瞪眼张嘴,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夜晚。海上。
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了洁白晶莹的水花,海浪涌到岸边,轻轻地抚摩着细软的沙滩,又恋恋不舍地退回,一次又一次永远不息地抚摩着,在沙滩下划出一条条的银边,像是给浩浩荡荡的大海镶上了闪闪发光的银框,大海变得梦幻一般的美丽。
这一切都被收进了取景框,李松按动快门,“咔嚓”,“咔嚓”,他不舍得放过每一个美丽的画面。
在李松的身后,李森已经站了很久了。
李森望着眼前这个拍照的人的背影,久久地凝望。
也许是举着相机举得太久了,李松把相机放在帆布椅上,伸展着自己的胳膊,然后回过身来,月光下,站着一个异常美丽的小姑娘,在对着他微笑。
李松马上快速地收拾相机,收拾三角架,收拾摄影包,然后,停了下来,然后,又开始四处寻找,然后,看到李森举着镜头盖,站在自己面前。
李森举着镜头盖:“你在找这个吗?”
李松接过来,继续开始收拾。
“我今天订婚了,我以为你能来参加我的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