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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回首的岁月,却有着可堪回首的往事。
徐叔全名徐光照,那年十九岁,徐光照是贫农的儿子,他的父亲给地主种过地,正宗受过剥削受过压迫的贫农,根正苗红,因为家庭出身好,所以徐家有改造黑五类的条件和义务,资本主义小姐要接受真正劳动人民的改造,所以把改造廖平的任务放到徐家。
徐光照没有见过黑五类,以为资本家小姐一定是长着肥肠圆肚的,廖平没来之前,就摩拳擦掌好几天,想着要用什么办法要好好改造这个万恶的资本主义小姐。
但是资本主义小姐廖平让徐光照失望了,一双小脚虽然是雪白的,却竹枝一样支棱着。巴掌大的脸,面色苍白,好像从来没吃饱的样子,惟两只眼睛略有些神彩,偶尔一转,便把徐光照想要改造她的雄心扑打下去了。
资本主义小姐就长这样?比他们贫农都不如,干活还卖力,但竹枝一样细条的身子能做得了什么?总也做不完分派的活,倒反是徐光照常常要去帮她。
要说她真正表现出是资本家小姐的一面,就是怕黑,晚上点着油灯点到没有油为止,半夜总要大叫“有鬼”,冲到院子里大哭,徐光照总偷偷把自己房里油灯的油倒给她,但油总有烧完的时候。廖平照例会在哭叫中惊醒过来。
开始徐光照的妈妈可怜她,搬过去几天跟她同住,但是廖平的小姐脾气不改,照例要被吓醒大哭,后来全家人分析她说的“有鬼”是什么意思,徐光照的爸爸想起件事,说廖平住那屋是以前光照奶奶住过的,奶奶就死在那间房里。
大家便问廖平晚上是不是看到什么了?那孩子闭着嘴死都不肯说,她小小年龄也知道新中国是不信鬼神妖魔的,如果说出晚上她看到什么,不是让资本家小姐又多一项罪名?徐光照看她小小的身子抖成筛子,起了怜悯之心,向母亲说我跟廖妹妹换间房睡吧,这是他第一次称资本主义小姐做妹妹。
廖妹妹跟他换了房,徐光照还是不放心,怕她半夜还起来大喊大叫“有鬼”,等夜深了,廖平的房灯灭了,就搬张椅子坐在廖妹妹的房间门口,那一晚廖平没有哭闹,睡得很好,一觉到了天光,早上起来脸因为睡足了红扑扑的真真好看。他睡在奶奶睡过的床上,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妈妈捂着嘴巴看着光照吃吃笑说:“光照,你奶奶去了那么久,从来都不回来的,你廖妹妹来了,她就出来,看来奶奶她喜欢廖妹妹呢!光照,你喜欢妹妹吗?”
“妈,她还是资本主义小姐呢!还长得像竹板一样!谁要喜欢她!”光照慌乱地回答。
三十多年后的徐光照叔叔在陈述这句话的时候,对着智明直打自己的嘴巴,说自己嘴?澹?髅魇窍不墩飧鍪萑醯牧蚊妹茫??亲煊舱饷此担?饩浠氨涣纹教?搅耍?哟耍??僖裁挥谢?崛ハ不赌歉鍪萑跤志笄康牧蚊妹昧恕?p> 谁也没有想过三年后,在徐妈妈的照顾下,准确的说还有徐光照的照顾下,廖平开始发育生长,像一棵小白杨一样,长得生机勃勃的,她从田龚上走过,所有的男人都会忘记干活,眼光光看着她窈窕的身影。走在她身边的只有徐哥哥,多少人羡慕他,廖妹妹终于长得像资本主义小姐了,可是没有人愿意去批斗她改造她。
每天睡觉之前,徐光照还是会习惯性地搬张小椅子,坐在她的小屋外,直到夜半确定她睡过去才爬回自己屋里上床睡觉。
那几年的徐光照像是一个揣了梦的人,他的梦一直睡在他屋子的旁边,他像一个守护神一样守着他的梦。
徐光照到年龄结婚了,没有看上的,徐妈妈知道儿了的心病,硬着头皮去问廖妹妹,廖妹妹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第二天就要搬去跟知青们一起同住,徐光照连问一问的勇气都没有,扛着廖妹妹的东西跟在她后面。那夜走在田梗上,一垄一垄的田地,有朦朦的月色,田野上飞着各色小虫,有时候会突然蹿出来一只大的,撞到人的身上,一只飞虫这样莽撞地撞到廖妹妹的脸上,廖妹妹一声惊叫,跳起来喊:“鬼呀!”直接跳进徐光照的怀里,瑟瑟发抖。
这一晚,所有的飞虫都是天使,被派到凡间做幸福的传递者,徐光照幸福得要晕过去,温软在怀,一辈子也忘记不了的感觉。
徐叔对智明说:“我从此都爱在有月光的夜走路,我爱那些虫子,爱那些鬼!想想吧,我爱鬼,也许太上老君看上我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爱上虫子,爱上鬼!”
“徐叔,你为妈妈守夜的那一晚,就喜欢上妈妈了?妈妈还是像竹竿的时候,你就喜欢了,是吗?”
“小鬼,你怎么知道的?”徐叔苍白的脸上泛着红润。
“因为喜欢一个人,是没有什么道理!”刘阆接口说,眼睛看着智明,智明看了她一眼,眼睛转开,不敢看她。
“嘿嘿!”徐叔咧开嘴跟着笑。
“原来你每晚都守在我房子的门口?怪不得我……”廖平听徐叔说完往事,神情悠悠,这中间有很多的曲折,是她不知道的。
“妈,你就应了徐叔吧?你们已经学浪费了大半辈子了!”
廖平看了一眼徐叔,正碰上他火热的眼神,还是当初那个对自己百般宠爱的少年人,虽然脸上长满了折子,她脸上一红,垂下头来,她认了自己的命。
缘份,也是一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