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命,一行众人即刻便起身去了梨花台,端王妃和我两人落在后面。到了,才见到梨花台上,皇帝歪着身子斜躺在一张软塌上,我两年多没见他,只觉得他浑然不似当初在遇龙峡接我的那个英姿飒爽的乔伯伯,只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如此中秋盛夏,他仍然裹在一件厚大的袍子里面,还时不时地咳嗽。我见他这样子,本来心中有无数疑问,几丝恨意,不知怎么的,竟然强压了下来。
皇帝和四位皇子坐在台上,高氏领了密王陪侍在侧,其余家眷皆坐在台下。我心想这样最好,和端王妃靠近了坐在一端。也不知道皇帝和衡俨他们在台上说了什么,只看到他们几人面带微笑,时而举杯,时而欢谈,皇帝似也十分高兴,虽然连连咳嗽,可似乎还喝了不少的酒。
酒过三巡,皇帝似乎有些支撑不住,太监们又将软塌抬走,只传话说皇帝叫他们兄弟今日一定要尽兴,多聚片刻再回王府也不迟。我和端王妃见皇帝走了,两个人对视一眼,悄悄地从一侧溜了出来。
端王妃拉着我的手,在御花园里穿行,我们走了许久,才到了一座桥边,她拉着我站到桥中,靠在栏杆上,笑着说:“刚才闷死了。”我觉得这里似曾相识,不禁左右打量,原来竟是那夜中秋我和容植说话的地方。
我皱了眉头:“婉姐姐,我不爱呆在这里。”端王妃说:“只有这里清静。”她又说:“你如今可忘了睿王了?”我愣道:“你说什么?”
端王妃低声说:“刚才下棋的时候,我看睿王对你可是丝毫不曾忘情。”我低了头,她又“咦”了一声道:“连我都看出来了,睿王妃怎么能看不出来,我瞧她一丝火气也没有,便似没事人一样。”
我低了头,半倚着栏杆,许久才道:“我也理不得那么多了。”端王妃笑道:“正是,你理她做甚,你喜欢什么便做什么。”我叹气道:“婉姐姐,你现在帮我,若我是高氏,你可还会帮我?”
她一怔,啐我道:“你怎么会是高氏?”我低着头:“我在肃王妃的眼里,便是你眼中的高氏一般。”我扯了她的袖子,低声说:“我知道她恨我,换作我是她,也不会好过,她恨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端王妃听我这样说,也转过身靠在栏杆上,静思了片刻,才道:“若你是高氏,我定然也厌恨你。只是你身不由己,是被皇上赐了婚的。”
我淡笑道:“高氏便能由得了自己么?婉姐姐,我如今就如同当初一样,不愿想不愿碰,只是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端王妃笑道:“早知今日,当初你从我们王爷那里逃走,便不要去搴西,自己去广湖,去米郡都好。”
我也笑道:“若能呆在搴西不回来,我情愿在那里卖一生的包子,省得回来遇见这么多烦心事。”
有人接口道:“你有什么烦心事?”
我和端王妃一愣,朝声音来处望去,竟然是容植,他笑着从桥下上来,对端王妃说:“二嫂,烦你避一避,我同青鸟有几句话要说。”端王妃看看我,又看看容植,转了身就朝桥的另一端走去。
容植见她走得远了,又笑着说:“你如今有什么烦心事?”
我勉笑道:“五哥,你又来管我的闲事。”
他笑道:“你若不说,便让我来猜一猜。”说着,他将身子也靠在桥上说:“你从搴西回来,便见到我在晔香楼等你,你怕三哥怪你,是不是?”我淡淡一笑道:“这怕什么,他也没怪我,便是怪我我也不理。”容植微微一笑,又道:“妍儿上次没了孩子,你心中不安,不愿再见我,是不是?”
我被他说中一件心事,笑了笑,低下了头。
“你日日要面对肃王妃和花杏,心里烦闷,是不是?”
我笑道:“我不用日日对着她们,只是……”我转念一想,叹道:“五哥,你说的对。”
他微微一笑:“你不愿见到三哥同我不和,因此心烦,是不是?”我还未及回答,他又说:“你总不愿意进宫,以前我以为是你气父皇赐婚,叫你尴尬。可如今,似乎又另有别情,只是猜不出来缘由了。”
我心中所思皆被他说中,不禁笑道:“五哥,你猜得准,我不瞒你。”
他见我笑了,忽地柔声说:“如今我可算是懂你的心思?”
我望着他,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他叹气道:“那日你走时骂我的话,我细细想了许久。的确有几分道理。是我当初做错,若我当初能坦诚直面,或者你我之间便不是如今这样子了。”
我见他侃侃而谈,情真意切,握住了他的手道:“五哥,无论如何,我们少年的情谊总是不会变的……”忽地听到远处端王妃笑道:“王爷,肃王……”我一愣,便看到明希,衡俨从桥的那端过来,端王妃在一旁,肃王妃,睿王妃花杏皆在后面。
我瞧着衡俨,目光清冷,脸上一丝笑容也无,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端王妃笑着对明希说:“我适才同睿王和青鸟在这里正谈诗词呢。青鸟,刚才我们说什么来着?”
我一怔,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明希低声怒喝道:“阿婉。”端王妃连忙对我使了一个眼色,诺诺地站到了明希的后面。不知是不是被明希的喝声惊到,林子里忽然有几只鸟儿“扑簌簌”地飞了起来。我只愣愣地瞧着鸟儿,竟和容植异口同声说道:“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我心中一惊,一时忘了其他人,只看着他,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