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纸契约书到最后也没能找到,不过幸好发现得早,程帛尧自个儿上趟官府去把报个失就成,不过得到原来立契的衙门去。好在现在京城也不是去不得了,李易现在嚷着求仙问道,皇帝都愁死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帝家真有龙气这东西,皇子们大多都窥得了天机,如今修道好过当皇帝呀!
从前皇位人人抢的时候皇帝愁,皇位给狗狗都嫌的时候,皇帝觉得他要患上传说中的抑郁症了——源自李易从程帛尧那儿听来的连篇鬼话。
其实,有些事儿虽然李崇安没有跟她说,但她还是能察觉出一点儿来,下棋的人心里弯弯绕绕多着呢,何况她还是个被害妄想症资深患者。如果求财,比起那些经营了几百年的老铺面,汇丰都不够塞人牙缝儿的,那就八成是别有目的呗。
这回回京城,难得李崇安没在她身边儿陪着,她打算找皇帝陛下谈桩生意,然后再把董丰拉上,再累世之家又怎么样,在皇权军队面前也得忍忍手。先上衙门把股契报失,本来就该先回程国公府一趟,但程帛尧想了想还是直接递帖子进宫,她不想让皇帝陛下回头查起来,以为她是在老程那儿讨了主意来。
读书人蔫儿坏,老李家一家人都这么认为,难得老程不招老李家人烦,还是让老程继续留个好形象吧。
帖子一递,皇帝很快就宣她进殿,她进去时皇帝正捧着本折子在那儿出神,也不知道是想事情,还是纯发愣:“臣妇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从折子上移开视线,皇帝看了她一眼说:“不说你有喜了么,怎么还跑东跑西。静山也肯。”
“不多远的路,有什么不肯的。”闲话了几句家常后,程帛尧就把话题往正题上引:“陛下,您可盼着大明朝能万世长存?”
对皇帝来说,这个问题答案永远是肯定的,要不干嘛要喊“万岁”。不过她问得有点儿奇怪,皇帝陛下沉吟片刻才道:“自然是盼,只是人间富贵哪如长生不老。”
“自有人无法长生不老,便只能爱人间富贵,陛下。这些年您可曾因着那些陈旧的封国士族而如鲠在喉?如果是,接下来我就给您出个好主意了。”程帛尧这主意却也不是自己琢磨出来了,她虽然能想明白事儿。可让她想办法对付,还真挺难的,这是跟教兵法的先生请教来的。
“嘿,多少年了,你能有什么好主意。”皇帝不是小瞧程帛尧。而是这个问题从立朝之初就存在,这几百年了都没解决,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好主意。
“陛下以为神仙是否比那些士族更贵重,如此一来,陛下可做的文章不是多了么,至于怎么做文章。陛下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而且,在这件事上,道院可以把数年来无涯祖师的手札公诸于天下。借陛下一场绵绵不绝的东风。”这是院长的意思,道院收不下这许多门徒,且无涯祖师的手札除了私信和私人日记真没什么好藏私的。云涯道院胜在这么些年下来口口相传对道之一字的理解,在天道的理解上,他们比任何人都有优势。
云涯道院啃了几百年才把祖师手札啃透。如今公布天下,他们也比外边的人早几百年。这种差距在修炼一途上更是难以追赶。道院在这事儿上可算是厚积薄发,什么都具备了,缺的就是一个契机,如今契机也得到了,还有什么能阻止这群人寻问天道。
但,皇帝却知道无涯祖师手札的珍贵,儒释道三家学说,并着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物什,随便拿出哪本哪篇来都可谓骇人听闻:“道院为什么要这么做?”
“陛下,敝帚自珍从来不是道院的传统,道院信奉有门无墙,道院虽对门下弟子要求诸多,但对于来求学问道的人从不保留。陛下,在无涯祖师看来,这世上堪破天道的人多一个,为祸世人之辈就少一个。虽则修道之人里也有败类,可自有天道约束,说句不好听的,这玩意儿比律法可严明得多,只要是有犯秋毫,天道也会降下劫罚。”无涯祖师说有,她就信呗,反正她一直觉得无涯祖师生活的明朝,和她在历史书上看到的明朝不是同一个。
其实,道院愿意把无涯祖师的手札公布天下,也是要借手札告诉得了天机的那一拨人,别发神经搞什么阴谋,一个天雷就把你给秒成飞灰。想要长生不老,可以啊,老实点儿安安生生求仙问道,别整天密谋着怎么害人害己。
皇帝陛下能生下李易这样明白的儿子,自然也是个明白人,琢磨琢磨就琢磨出味儿来了:“无涯祖师手札上写了如何劫罚?”
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省事儿,程帛尧含笑点头:“自然写了,心魔、劫罚、魂飞魄散、身死道消如是种种那真是太多了,我能保证,看完这些个,他们的脑袋就不会这么发热了。”
皇帝揉着额角直笑,把手里的折子一扔,笑道:“那好,你回去后顺便把工部印刷局的人都带过去,速速排版印刷。说来这印刷之术还是无涯祖师传下,无涯祖师真乃百世……不,千世难出之神人。话说回来,朕怎么听十六说你肚子里是无涯祖师转世呀,还是个姑娘!”
真别说,皇帝听到这消息时也掉了一地下巴,眼下御书房里还挂着无涯祖师同太祖一道巡视“黄河”的长幅山水画卷,那风姿令人见之忘俗。这要是托生成个姑娘,以后找回上辈子的记忆,无涯祖师该是个什么表情呐,太祖要是看到了估计就是活过来了,笑也得笑死过去。
咳,怎么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