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全是黄泥路,下了五天五夜的雨,路面被雨水和成了泥浆,车轮子常常陷在泥坑里拉不出来。一行人艰难跋涉了三天才到达一个渡口。
眼前是一条宽阔的大江,江水咆哮着向下游奔腾而去,水浪声振聋发聩。渡口石桩上拴着一只小舢板,被水浪撞击得几欲散架。
张老爷从马车上探出脑袋,看了一眼湍急的江水,皱着眉头,“下了这么多天的雨,江水暴涨,看来从这里渡江是不成了。”
千雪以为押送他们的官差见这形势,也会放弃从这里渡江的打算,改走别的道。没想到那几个官差把千雪他们全部赶下了车,毫不犹豫道:
“就从这里渡江!老子在这渡口不知押解过多少人,再急的水也照样过去!”
叶家所有的人都吓白了脸,这官差的话也太不靠谱了,水那么急,江那么宽,小船一入江中,不是被冲得翻船,就是被冲向下游,根本不可能驶到对岸。
张家人准备绕远路去下游过江,说往下游再走四五天的路程,就会有一座缆桥,人和车马都能过去。
听说只要多走四五天的路,就可以不用冒生命危险,叶老爷和叶明郝马上向官差建议,也去下游过江。
领头的官差毫无通融的意思,还粗鲁地呸了叶明郝一口,“你当是来游山玩水哪,这走那不走了!这烂泥路要走多少天才能到缆桥哪。老子都不怕,你怕啥!就你命金贵……”
落架的凤凰不好鸡,叶明郝忍着气没有反驳。
张家人自顾自往下游去了。官差喊来船夫准备赶叶家人下船。船只有一艘,叶明郝提出让马匹和车架子先过江,如果马和车能安然对达对岸,人再过去也不迟。
叶明郝的建议是挺不错的,让马先去试试这水安不安全,也至于让人枉送了性命。
官差头子马上火大了,他拔出刀子架在叶明郝的脖子上,把他第一个踢下了船,“罗里罗嗦的,还当自己是官老爷哪!老子说没问题,就没问题!”
这江水实在让人不安心,叶夫人犹豫再三,捧出娘家父母给的一封银子,捧到官差头子跟前,“这位大人,我们知道往下游走耽搁时间,这点银子就当是耽搁的日子里的花销吧。”
这封银子别说当四五天里的花销,就是当几年的花销也够了!就在大家以为叶夫人的这招贿赂会毫无疑问地成功的时候,官差头子冷眼睨了一眼银子,把刀尖一一指过每个人,
“不想死,就都下船!”
叶老爷、叶夫人、叶尤氏、叶明郝、叶姜氏都一一被赶下了船,当一个官差要把叶孝荪也赶下去的时候,那头子拦住了他,“这个留着。”
官差一愣,有点不明所以,那头子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解释道:“大人后来又吩咐的……”
“这个留着”是什么意思?“大人”是哪个大人?千雪和孝荪都听见了这两句话,他们站在岸上,一边琢磨着这两句话,一边准备着下一个被赶下船。
没等千雪和孝荪下船,官差就催促船车解缆绳,“这几个先送过去,人多了容易翻船。”
舢板上的空间还绰绰有余,人多容易翻船也不知是真是假,千雪和叶家人没有话语权,只能顺从地听命。
舢板一解开缆绳就随着水浪剧烈地颠簸起来,被江水卷着直往下游冲去,顷刻之间就只见一小片船身在浪涛中隐没。叶家人的惊叫声透着彻骨的绝望,传到岸上的千雪和孝荪耳里。
孝荪悲嚎一声,追着舢板往下游跑去。千雪情急之下也跟着跑了过去。远远的,她看见船夫丢掉竹篙,抱着浮子跳到了江心的一块岩石上,舢板继续急速往下游逝去……
千雪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停下脚步,声嘶力竭地向身后的官差咆哮:
“是罗志卿叫你们这么做的对不对?”
就算她和孝荪今天也会命丧于此,她也要做个明白鬼。
官差们也正如狼似虎地追上来,几个人分成两拨,一拔去追孝荪,一拨人往千雪围过来。
官差们狰狞的脸在眼前放大,千雪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宁静的幻想中。被一个官差用浸了药水的帕子捂子鼻子的刹那,她反而忘记了绝望与悲愤。她想,她是不是要死了,她在这个世界的梦就要结束了?醒来之后,她是在那片公墓地上呢,还是在奶奶的身边?
让她遗憾的是,她的梦没醒,她更没有死,她在这个世界的路还长着呢!这只是她命运的一个转折点……
……
之后的两天里,千雪时醒时昏,她只感觉自己躺在一辆厢式的马车里,那两马车日夜都在快马加鞭地行驶。
她醒着时神志也不是很清醒,手脚软绵绵地不能支起身子,气息孱弱地说不出话来。在她意识稍稍清醒时,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既然她没有死,孝荪应该也活着。孝荪没跟她在一辆马车里,那会在哪里?
这辆马车是驶回?京的。在千雪昏迷的时候,马车驶进了?京内城一间不起眼的废弃宅院里。夜暮合拢后,一身便装的太子走进了这间宅院,在宅院里迎接太子的是刑部侍郎罗志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