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南顺着他的目光往府中看去,登时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只瞧一堵描金紫藤纹影壁旁边,十来个家丁正围着一个头发散乱开来的人,家丁们个个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可就是不敢上前擒住那人。
哥哥……堇南心中一紧。
顾不上和梁楚道别,她提起裙裾用最快的速度折回了府中。
冲到影壁那头,她看着哥哥满脸盛怒,一双通红如兽的眼睛朝家丁们扫视了一圈,凌寒的目光让家丁们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他们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包围圈逐渐扩大,正当淳于彦在找寻突破口冲出府去时,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影壁后面响起。
“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今日你无法理解余的苦心,日后你就会明白了。”
同淳于彦一样,堇南直直地看着从影壁后绕出来的父亲。
父亲两鬓的白发被秋风吹起,模样略显沧桑,然而一双仿佛可以洞察一切事物的眼睛,不断往外渗透出精光,令人不寒而栗。
听了他的话,淳于彦愣了一刻,随即仰天大笑,悲沉的笑声刺痛人心。
“为我好?你活生生的将我的前途给截断了 ……你居然还说是为我好?”他泛红的眼眶里有着几点愤恨的泪光,“爹!在来金麟之前,关于你的谈论我是有所耳闻的,我听人说金麟几大显赫家族都因你而破亡,当时我只当是闲言碎语没去在意……如今我总算相信了,你连你自己的儿子都要算计,莫说和你非亲非故的人了!”
淳于崇义见淳于彦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样的话,熊熊怒火从胸口窜起,他满是皱纹的脸扭曲到了极致。
“余好歹是你的父亲,你竟对余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他怒吼。
淳于彦怒极反笑。轻哼一声,如若呢喃般地说道:“对于无道之人,何须以礼相待?你——”
他缓缓地仰起头,目光直逼淳于崇义,一字一顿道:“在我心中早就配不上‘父亲’二字了!”
他的语调寒冷至极,几乎是百毒不侵的淳于崇义听到他说的话,也不由地身子一歪,差点撞在一旁坚硬的巨石上。
出于本能,堇南想要冲过去扶住他,可当她看到从影壁后转出的巫氏。便蓦然顿住了脚步。
“你口口声声要出人头地,却连最基本的孝道都无法遵守,你这个样子。让老爷如何相信你?”
巫氏搀着淳于崇义,杏眼圆睁地看向淳于彦。
淳于彦回府数日,她总像老鼠躲猫儿似的避开淳于彦。此时她敢出言教训淳于彦,是因为她已经看出他再无在府中的立足之地,他再也威胁不到她了。她自然无须再惧怕他。
淳于彦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一举一动就和温霆一样。他看着巫氏,漆黑的瞳孔中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只不过是府上花两三两银子买来的贱婢罢了!一只乡村野鸡,披上锦衣绸缎就当真以为你自己是凤凰了?你,还没有资格来教训我!”
巫氏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片刻之后。眼泪连成珠子从她覆满香粉的两颊簌簌落下。
她的泪水让淳于崇义怒气更盛。
“逆子!”淳于崇义苍老浑厚的声音划破淳于府的上空,让在场的人心中一颤。
堇南看着被家丁包围住的哥哥,想要安抚他。让他冷静下来,可她根本挤不进那严密的包围圈里。
在淳于崇义和淳于彦剑拔弩张的对话中,家丁们越显亢奋,一个个重新逼近淳于彦,只等淳于崇义下了一个令。他们便会猛虎般地扑上去。
“罢了!”淳于崇义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淳于彦,忽地松了口。“你们散开,他想去哪就让他去。”
面向淳于彦,他发出狠话:“不过,余丑话说在前头。你只要踏出淳于府的门槛,从今往后,你和余只当陌路人,再无父子情分!”
淳于彦冷冷一哼。
冷漠的目光划过淳于崇义,他抬脚要走,见家丁们还围着自己,登时怒喝道:“还不快散开!”
家丁们纷纷退散开去。
他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往府门外走去。
“哥哥……”堇南跑上去扯住他的衣袖,声音虽然小小的,但语调极是坚定。
“哥哥,来日方长,某些人某些事,我们总会想到法子解决的!”
淳于彦转过头,神情有些哀楚。
“我宁可在浴血沙场,也不愿再呆在这黑暗的府中任由阴谋吞噬……小南,我没有办法忍气吞声的再在这里生存下去!”
堇南闻言,抓住他的手倏地松开了。
看着哥哥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外,她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待她回过神时,影壁前已是空无一人。
***
自从淳于彦,天空像是漏了,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这日,堇南坐在荷花池边的凉亭里,她扶着木栏,看着池子对面大石头上坐着的人,目光微滞。
想起阮娘说过,一场秋雨一场凉,如今已是深秋,一日早晚都异常寒冷。可为什么,林肆风依旧穿着初秋时的衣衫,他不冷么。
再说,堇南将手伸出亭檐外,一颗颗晶莹的雨珠落在她的手心里,感觉凉丝丝的。
忽地,她收回了手。
她看到林肆风不知何时已经抬起头,此时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隔着朦朦胧胧的雨幕,她有些看不真切林肆风的表情,只是知道他正盯着自己看。
蓦地背过身,她无法忘记那夜温姝萦将东西慌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