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拓雅和木普尔进城,但晋王府处于监禁状态,我只好安排他们在长春楼住下。而木普尔方落脚后,便去了辽王府找他昔日的主子迪古乃。
长春楼后花园中,我和拓雅坐在亭中喝茶。她早已听说了完颜宗翰如今的境况,言语上颇为小心翼翼,怕勾起了我心中的愁苦和悒郁。
聊了彼此这几个月的经历后,拓雅很认真地问我:“那小王爷怎么办?你不会打算放弃他了吧?”我靠在她肩头,无奈道:“放不放弃也不是我说了算,估计再过一两个月,他便要成亲了,难道我还要去大闹婚宴不成?”
她推了推我脑袋,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颜歌,几个月不见,你真的是变了很多。如今我真是后悔,当初真应该把你和小王爷一起绑走,省得你们回来后要面对这么多事。”
我闻后轻笑,叹道:“我现在也迷茫的很……不过眼下,只有他尽快娶妻,才能打消皇帝对我们的疑虑。而且他也需要借助嫡妻的母家势力,来为自己的前程铺路。所以……理智上来看,这件事越快越好……”
拓雅喃喃念道:“前程?他想要个什么样的前程?他是个王子,出身尊贵,父亲又是目前金国最有权势威望的人……无论如何,他总归是一生富贵的。”
我笑而不语,心里不知是骄傲还是悲怆。我爱上了一个注定不能完整属于我的男人。他雄心勃勃,他豪情万丈,他要成为帝王,他要坐拥江山美人……他存在的意义,从来都不是单纯属于我一人。这一切,我早就明白不是吗?既然明白,还要堕入爱河之中。不是我贪恋那一晌的欢愉,而仅仅是因为我爱他!
既然决定要爱他的那一刻,我已经给自己打了一剂强心药。只要他决定踏上险途,我颜歌宛必定会默默支持他……至少,我不能让自己成为他的软肋……
忽然想起一事,我问:“木普尔去找迪古乃,他是想以后就在辽王府做事吗?”拓雅点点头,嗔笑道:“他一来就往那里奔,可不是把我都给忘了。”我嗤笑说:“你说这话都不惭愧,当初他可是把迪古乃丢下。巴巴的跑去找你了。”
拓雅脸一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恰时有脚步声急促而至,我举目一看。奇道:“答离如何来这儿了?”
许是跑得很急,答离满头大汗。方靠近,他忽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郡主,您赶快回去吧。出大事了!”
我一惊,示意他起身,答离撑着腰断断续续的说:“王爷他……又被下狱了……”
“什么?”我目瞪口呆,上前揪住他衣领,“怎么会这样?”他喘了口气,我却未等他回答。急忙往外冲。拓雅见我如此神情,也焦灼的跟在我身后。
匆匆回府,周遭仍围了大量的侍卫。而完颜宗翰却已经被带走了。府门前,秉德与几个侍卫起了争执。我上前急切发问:“怎么我就出去一上午的功夫,又出了什么变故?”秉德一甩袖,两眼被怒火烧得通红,“早上宫里来人。称当年二爷死的蹊跷,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几个人。说此事与爷爷有关,宫里下了旨要将爷爷带至大理寺审讯此事。”
秉德的二爷,不就是完颜宗望吗?他不是因为打球后冲凉,而引起风寒病死的吗?那个时候他身在凉泾,完颜宗翰并未和他在一起,怎么会扯上关联?死得蹊跷?这不是荒谬吗?
我的笑容冷然悲苦。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完颜合剌,这是铁了心要把完颜宗翰置于死地!
拓雅虽不太清楚个中纷扰,但也是个明白人,她道:“我虽是广吉剌人,但也晓得当年的粘罕名动天下。如此霸主,怎会暗害一个被人称为‘菩萨保’的二太子?完全没有必要啊!”
“拓雅,你也在这儿?”
背后有马蹄声靠近,我扭头,迪古乃和木普尔一同策马而来。他完美如刀刻般的俊脸,在逆光中显得虚幻而飘渺。我紧咬嘴唇,一步一步,艰难的挪了过去。
他翻身下马,扶住我问:“脸色怎么这么差?”我苦笑道:“你觉得我此刻,还能笑如桃花吗?”他低头看了我几眼,淡淡道:“都知道了?”我点头,吸气。
迪古乃松开我,侧身道:“该做的已经做的,之后就得看粘罕自己的造化了。”我一听,不免急了,喝问:“难道就这样看着义父被陷害?你也觉得是义父害死了宗望?”
他双肩轻颤,半晌才道:“是不是已经无所谓了,只要陛下认定是,那便是。”我胸口一闷,眼前一黑,本还想让他去求求宗干,此刻听他如此说,看来也是没这个必要了。
可是,就真的没法子了吗?除了眼前这个人,我真不知还可以去求谁。宗贤吗?他虽也是女真显贵,但地位远不如宗干,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分量。而希尹,如今完颜宗翰下狱,他们本是一派,估摸着他自己过不了多久也要遭殃了……
我失神的看着他,喃喃道:“真的只能这样了吗?你不肯再帮我了?”
迪古乃回身,表情有几分僵硬,“事已至此——”我心底一痛,悲愤的扭过头,怅然一叹:“我早知你如此狠心——”
“我狠心?我若狠心,就不会为了你一再求见父王,不会为了你的义父得罪先帝众子!”迪古乃倏然大怒,神色剧变,“颜歌,你简直伤透了我的心!实话告诉你,粘罕此劫,万万不可能再逃过!你最好安安分分,做你的上仙郡主,其他的,你根本无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