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我喷了一口茶,恰好喷在一桌子饭菜上,那小兵吓了一跳。我皱眉道:“这茶水真难喝。”小心肝“怦怦”直跳,这孛迭……真是把我搁在了油锅上。虽然这里的老大是他爹,可在军队中,军法无情。若是兀术徇私,势必无法服众,以后治军也会难上加难。身为一军统帅的兀术,估摸着就不得不大义灭亲了。
我不由得含了含胸……兀术算是一个很有军人职业操守的元帅,我相信他干得出这事。
阿弥陀佛,千万不能被人发现了。我宁愿一个月不洗澡。
晚上,孛迭果然没回来。
天不亮,我穿好衣服,带上头盔。门口的守卫们可能还未从昨夜的酒宴中醒来,此刻周围安静得很,只有寥寥几人,懒懒的走动着。我悄悄溜了出去。
城外广场,却已是整军待发之势。
我站在城墙下,想要在那一片冰冷的铁甲中,看到我心心念念的男人。
“你是不是换岗的?怎么来这么晚。”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扭头,有个士兵从城楼上走了下来。我微微一愣,连忙点头,他指了指楼上,打着哈欠道:“上去吧。”随即提步离开,一边自言自语道:“昨夜都喝多了,个个现在才来。”
以最快的速度,我“噔噔”地奔上了城楼。找了个没人站岗的位置,装模作样的走了过去,笔挺的立在原地。
东方欲晓,曙光渐现。我情不自禁的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朝那军队的最前方望去。待到酸麻时,旭日已占领了清晨的天空。金色的日晖,给冰冷的铁器,罩上了一层暖色。而我的眼睛。似乎寻到了那个梦了无数次的身影。
可还未凝目细看,大军前方有人展臂一挥,军队里爆发出一声惊天裂石的吼声。随即数千大金国骑兵,已像离弦的弓箭一样,抬起了铁蹄,如海潮一般狂奔起来……
我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等等——”
然而没人能听得见,他亦是无法听见,我黯然。
孛迭直到晚饭时才回来,见我郁郁不乐,随口问:“担心迪古乃?”我不说话。心神不宁的拿着勺子搅着碗里的燕麦粥。他难得好言安慰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之前一路宋军连连溃败,这顺昌府,照样能轻易到手。”
我抬头。轻声道:“若我说,此番金军会惨败,你信我吗?”他此时正举杯喝茶,闻得此言,瞥我一眼。“尽瞎说,你一个女人家,晓得什么。”我舀起一勺粥,喂进嘴里,不再多说一句。
然而坏消息,接连传了回来。
金军在距顺昌城三十里外的白龙涡扎寨没多久。顺昌守将刘锜趁金军立足未稳,派千余乘前往劫营,夜袭金营。金军死伤小半。不过孛迭说,被袭的只是部分金军,迪古乃和乌禄,以及主力军还在陈州,当时并未在白龙涡。
四日过后。攻打顺昌的先锋统帅韩常、乌禄以及龙虎大王率三万金兵围攻顺昌。此时,迪古乃自然也去了。
接着。战败消息又传回了汴京城。金军包围顺昌后,守将刘锜令大开城门,金军恐有埋伏,不敢贸然而进。围了顺昌几日,金军企图强攻而入,却败于宋军硬功强弩之下。金军死伤惨重,溃乱而逃,无奈刘锜强追不舍,欲一举歼灭剩余金军。危急关头,仅仅率领了一个猛安的迪古乃,迅速重整败势,面对宋军追击,逆袭而上,截住了刘锜来势汹汹的追兵。由此,金军剩余主力军,未遭遇全军覆没,顺利逃脱。
听完士兵报告后,孛迭回头看了我一眼,缓缓道:“迪古乃的勇气,乌禄是比不得的。”我闻后不语,心依旧悬挂着。我宁愿……他不要这拿命换来的战功……
陈州很快增援了军队给韩常、乌禄。可这并没有助他们挽回败势,拿下顺昌。刘锜简直是金军的克星,他熟悉金军的长处,了解金军的弱点。金军一向不习水战夜战,刘锜于一雷雨交加的夜晚,派宋军突袭金军营寨。利用竹哨,迷惑金军,使其无法判断宋军人数规模。加之电闪雷鸣,金营里心理素质不高的普通士兵们陷入惶恐,一度引发了营啸,自相残杀。韩常和乌禄,不得不被迫率军撤退。
可想而知,听闻先锋军没有拿下顺昌、反而被打得落花流水后,兀术发了多大的脾气。孛迭从帅帐回来后,便是一脸铁青,望着我道:“爹决定亲自去攻打顺昌。”
我起身急道:“不要去了,即便是我义父去……此次,也不可能攻下顺昌!”孛迭脸色一沉,抓着我的手腕咬牙低声道:“我的好姐姐,你别再开口说话了行吗?”我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丝苦笑,敢情孛迭觉得我是乌鸦嘴啊。
难道要看着兀术再次败军而归吗?顺昌城内城外……势必,又要死伤无数人……碎掉无数个家庭……
何况炎炎夏日,马上就要来了……
要怎么做呢?直接去劝说兀术,估摸着没有多大的效果。而且兀术冷不防看到我,还不给吓傻了。
我脑中精光一闪,想到了一个计策,不管有没有用,总得先试一试。
之后两日,汴京军营中开始传言满天飞。珊蛮法师预言顺昌一战,金军无论如何都会惨败。正在练兵待发的金兵们,开始出现了动摇和惶恐。
女真人不会相信一个普通人的话,却会相信珊蛮法师的话。
我推开屋门,摸了摸这张嘴,这两日到处跟人“八卦”,可是累得很。幸好孛迭最近忙着练兵,才没发觉我这私下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