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啜泣,不提想借住之事,而是伤心欲绝地说:“那些流寇丧心病狂,抢了钱财不说,还打算将奴家掳走。奴家身为妾室,夫君大可不必为奴家与他们相搏,可他却……呜呜呜呜……”
妇人颇为动容,眼圈已然泛红。她小声与男人说了几句,那男人又审视了我们半晌,终是答应腾两间屋子给我们。
屋舍狭小,却足够安置好迪古乃。那妇人热心地帮我打来热水,并主动提出给我们做饭,如此又泣声感谢了一番。
大夫剪去多余的软布,我忙出声问:“这就好了?”大夫答说:“娘子放心,方才在马车上,老夫已将血止住。现在伤口已缝合住,并敷上了药粉,待老夫再去开方,每日煎服一剂即可。另外,伤势虽不算严重,但到底流血过多,还需静静休养数日。”
我颔首,大夫又交代道:“眼见天热,每日要勤换药,以免伤口化脓。”说完俯身收拾医箱。
秋兰从钱袋中拿出一个浑圆的金块,我急忙制止她,另取了一枚小小的银锭,向大夫歉意笑道:“大夫救我夫君之命,本应重重酬谢大夫,奈何身家钱财已被流寇劫去大半……”说着将银锭递给了他。
大夫抬起头,推辞道:“行医济世乃医者本分,娘子还是将剩下的钱财留着,为你夫君买药用吧。”说完,提起医箱直接走了出去。
这世上,到底还是善人居多啊。
我目送大夫离开,转身向秋兰道:“身在异地,不可露富。这大夫不爱财,并不代表这里所有的村民不爱。若让贪婪之徒闻得我们金银珠宝样样俱有,你可知后果如何?”
秋兰恍然大悟,却动手卸钗解环,紧张兮兮地说:“那咱们还是扮成农妇吧,这些珠钗赶紧取了!”我摇头笑了笑,半跪在榻前,给迪古乃擦拭身上的血渍。
傍晚时分,我去了另一间屋子。
杀手依然昏睡着,箭伤已经包扎好,不会有生命危险。此人容貌秀气,看着十分面善,毫无一丝杀气。
冯安在一旁问道:“侧妃,待这小子醒来,咱们要如何处理?”我淡淡道:“不准伤他,要好生伺候他。他醒后,你们尽量心平气和地诱他开口说话,别直接问他的主人是谁,要懂得旁敲侧击,以稳住他的情绪为首,千万不能让他自尽。”
冯安应是,又道:“卑职已派人向萧大人报平安,只是不知岐王遭暗杀一事是否要传回京城去。”
我不敢擅自拿主意,因道:“此事不急,还须王爷来定夺。”
眼下,只盼着这名杀手能快快醒来,打听出幕后主使者何人。虽然十有八九是查剌,但也不排除是常胜等敌对势力。迪古乃从高位上重重跌落,只怕暗地里欲落井下石、除之后快的野心家数不胜数。
太子济安早夭,另一皇子道济,也被合剌酒后误杀。也就是说,合剌身为帝王,膝下却再无其他子嗣。如此一来,继承他皇位的人,必然要从他的嫡系弟弟中选定。
常胜、查剌,无疑是头两名法定继承人。而今合剌昏庸无道,朝臣们私下早已暗自结成党派,像投注般将自己的官途命运赌给了不同的继承人选。现在的上京城,早已是波涛暗涌、杀机弥漫。
或许,迪古乃此刻远离京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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