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娥觑一眼迪古乃脸色,佯装疑惑,不解地问:“郕国夫人既怀了身孕,为何不曾公布于众,且好端端的怎么就小产了呢?”
宸妃迟疑一下,轻语道:“据太医称,夫人大概是误食了……掺有红花的……”她渐渐闭了口,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旋即猛地抬眼望向我,脱口道:“重节曾食用了元妃的珊瑚草血燕羹!”
闻得此言,迪古乃神色陡变,冷森森地道了句:“端过去给太医看。”
说完,他加重了胳膊的力气,将我紧紧地搂在怀中。我却恍若未闻,怔怔地倚靠着他的身体,心绪仍是难以平静下来。
重节居然已经和秦芳珠胎暗结!
那么我,岂不是亲手杀死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秀娥见我脸色苍白,如何不知我心中所想。她悄悄握住我的手,微微摇一摇头,示意我不必自责。
太医很快证实,尚食局特意为我烹煮的珊瑚草血燕羹中,果然掺有大量能致产妇落胎的红花。一时间,蓬莱殿气氛森冷,众人俱都垂目束手,大气也不敢出。深秋的夜风潜入殿内,直叫人感觉周身毛孔倒竖,寒意透骨。
片刻死寂过后,迪古乃倏然爆出一声怒吼,一手掀翻了摆满珍馐的桌案,“给朕查!马上给朕查!”
梁珫“哎”一声,颤抖着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领着人朝尚食局去。宸妃按着心口,惊惧不定地说:“幸好元妃娘娘今晚胃口不佳,否则……”
皇后轻咳一声,关怀地说:“元妃受了惊吓,不如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说完又瞟一眼偏殿,低低地问道:“不知郎主要如何处置郕国夫人?”
迪古乃牵着我的手,嗓音冷如寒冰。“宣太医即刻前往未央宫,至于那贱人……交由皇后和宸妃全权处置……”
未央宫烛火通明,迪古乃的怀抱宽大温暖,却依然驱除不了我内心的寒冷。迪古乃见我一言不发,以为我深受惊吓,不停地摩挲我脊背,安抚道:“宛宛莫怕,宛宛莫怕……”
我微微抬眼,只见他脸色阴沉,双唇略微发白。向来沉静的黑眸,透着几分惊魂未定。
我伸出手,摸一摸他脸颊。挤出一缕笑容,“好了,没事了,咱们的宝宝没丢。”说完,我掀开外裳。带着他的手贴上小腹,感受宝宝的存在。
迪古乃身体一颤,突然紧紧拥住我,迭声唤我的名儿。我鼻头一酸,抱着他的颈脖,默默淌下两行泪。
子时初刻。梁珫匆匆来了未央宫,向迪古乃回禀调查情况。
迪古乃皱眉道:“尚食局出了窃贼?为何没有当场抓获?可查出是何人?”
梁珫道:“当时尚食局忙着准备膳食,不曾留意窃贼入室。直到窃贼翻窗逃跑时才被惊动。而一刻钟前,护卫们在西内宫北面一口枯井中发现了一具男性尸首,应是夜黑不慎跌井身亡。据尚食局宫人辨认,该男子十有八九便是那名偷盗燕窝和阿胶的窃贼。”
迪古乃冷笑一声,“什么人闲的没事去偷燕窝阿胶?朕的内宫。除了高修仪位分低,不能随时享用这些补品。其余妃嫔哪个不是吃到生腻?这尚食局人人都是猪脑子,出了窃贼就真以为只是窃贼?朕简直是养了一群废物!蠢货!”
他话音方落,茗儿掀帘进来,怯怯地说:“启禀陛下娘娘,晴空阁的高修仪畏罪投缳了。”
梁珫惊道:“高修仪和娘娘素无瓜葛,她为何要派人害娘娘的胎?”
我心一沉,极力压下怒火,冷淡地说:“还查什么,查来查去大家都心知肚明。”说毕,我趿鞋下炕,吩咐道:“茗儿,晚些找几个人,安葬好高氏,再通过旁人给她母家散些金银,叫她们离开中都吧。”
茗儿不甘心地问:“可是,就这样放过真正的凶手?”
迪古乃挥一挥手,吐出口的话毫无一丝温度,“此事由朕处理,你们都下去吧。”
晨曦透过纱窗洒入室内,将每一个角落都映照的亮亮堂堂。我静静地坐在妆台前,慢慢梳理自己的长发。秀娥端着水进来,随口道了句:“娘娘,听宸妃宫中的人说,重节不肯招出奸夫是谁。”
我手一僵,放下梳篦,问道:“宸妃和皇后打算如何?”
她摇头轻叹道:“宸妃娘娘菩萨心肠,不忍再继续用刑,但皇后娘娘不肯罢休,据说今天要动用肉刑了。”
我冷笑出声:“肉刑?她是想割重节的耳朵,还是想挖她的眼睛?”
秀娥默不作声,伸手拢起我的长发。我递给她一只碧玺凤钗,说道:“用了早膳,就陪我去刑房走一趟吧。”
她劝道:“娘娘身怀龙裔,进刑房恐怕不妥吧?”我往唇上点一抹胭脂,淡笑道:“有什么妥不妥的,又不是下地狱。”
秀娥见我坚持,只好掐了话头,笑问道:“娘娘今日想梳什么头?”我戴上青玉蝴蝶耳坠,微笑道:“梳朝天髻吧。”
茗儿耳尖,从珠帘外探进脑袋,笑嘻嘻地说:“奴婢最爱娘娘梳朝天髻,别提多威仪赫赫了,便是中宫也只有仰视娘娘的份儿。”我哼笑一声,不作理会。
刑房位于宫城东北角的宫闱司,屋宇建筑皆是辽代的遗存,故而显得颇为败落。掌事的李嬷嬷远远瞧见我的身影,急忙扭着粗壮的腰身小跑来,陪笑道:“娘娘金贵之躯,突然大驾光临,奴婢真真是惶恐极了。”
我笑一笑,直截了当地说:“本宫要见见郕国夫人。”
她面露为难,支支吾吾地道:“皇后娘娘曾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