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四叔这话,夕颜眉间已渐渐拧紧,这件事情如此绝密,且萧老爷子只告诉了四叔一人,如今又为何突然来信吩咐四叔将所有的计划同她与子逸讲,不管怎样,她早不同之前一样得他老人家的信任了,甚至夕颜可以感觉到萧老爷子认为她在掩藏所知道的关于三王爷与乔太师的所有计策,然而事实是怎样,身为棋子的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对于这种从未听萧老爷子提及的暗自揣测,夕颜是断不会冒然解释什么的,否则只会更加深他老人家的猜忌。
“四叔的意思是我们都不用再回去那长兴城中,直到战事平息?”夕颜轻声问道。
萧天磊点了点头,眼睛却盯着石刻棋盘,道:“父亲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在这样的时候回到长兴城去,怕只会让他老人家分心难顾。”
子逸愣然地望着眼前之人,声音骤然升高,却坚定不已:“可留爷爷和家人们在都城之中,又如何能叫我们过得心安!”
“放心好了,父亲说的只是最坏的打算,但事实并不一定会如此,你们只管留在我这里,那边的一切都由父亲做主便好,倘若有幸历了此难,自然是再好不过,倘若不能,放弃那些身外之物而保住家业也并不是什么悲凉之事。”四叔依旧望着眼前的棋盘,目光在黑白棋子之上扫过来又掠过去,却指间紧紧捏住的一粒迟迟未落。
夕颜从四叔那迟虑的神色中能够看出他心中并不是如他言语一般轻松,舍弃都城中的所有铺子也未必能够得到周身各方势力的罢休,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劫数,既无法回头,又必然步履维艰。
“我们听四叔的。”夕颜笑望着垂首看棋眼神飘忽的男子。
她似乎明白了些许,萧老爷子既然无法断定她是否是为三王爷办事的人,那在这样的时候将她留在池林城中便是绝佳应对三王爷的对策。倘若她是。那么这个秘密必然会为三王爷所知,三王爷也定不会坐视不管任萧家退出争夺,这样一来,萧老爷子能够确定她的身份,将她困束在池林城,用以要挟乔太师与三王爷;而倘若她不是三王爷的人,那就按照萧天磊对她与子逸所说的计划行事,她既然已经嫁入萧家,便是萧家人,与萧家人同生死。退居池林城也是合情合理。
拿着光亮棋子的萧天磊,手上微微一震,随之松弛下来的。还有眉宇间的那个一直紧锁的“川”字,他朗笑出声,望向两人:“好好好!我明儿就给父亲回信去,叫他老人家安心些。”
夕颜朝子逸笑望一眼,而子逸此时却是拧眉朝她深望。并未表态。
“逸儿!来!事情也交代说完了,咱好生杀它一盘。”萧天磊唤了声,子逸这才看向他,笑着从棋罐中取出一粒子来。
夕颜悄悄站起身来,朝院子一旁的莲花湖池边走去,刚迈出几步。脸上的笑意便忽地隐了下去,她看得出来,四叔是知道萧老爷子的这试探之法的。而此时的她虽然透析了一切,却也只能违心服从,否则只会更增加萧老爷子的怀疑。适才从子逸的眼神中,她瞧见的,是种种设身处地的关切。他明白她心中的牵挂,都城之中有她的父母。而如今毫无儿女陪伴身旁的那两位亲人,叫她如何舍弃的了。
走到曲折至湖心的亭台楼榭之中,四面半垂半卷着珠帘,站在雕刻着缠枝花样的栏旁,眼前被一池碧波荡漾的湖水布满,稀疏地点缀栽植着硕大的白莲,经了清晨雾霭的缠绕与天露的挥洒,分外清雅遗世,层层展开直至茎顶处,雪白如玉,夹杂着水润的香气袭袭而来,偶一颗圆润天成的晶莹水珠自如盖莲叶上滑落,依依不舍垂入湖中融而为一,荡起的涟漪也蓦地散开又拢回,更显得这鲜有人至赏心之处的寂静。
身后时而传来四叔与子逸的笑声,这静谧的莲池却似毫无瓜葛般看春去夏来,沉婉深厚,仿佛经惯了生死轮回,参透了人世百态。
“瞧这莲生得这样惹人喜爱,竟可惜了日日无人赏识。”花蝶在一旁冲花素笑着说道。
如今无人赏识,若有一日这院中久居了故人,那此绝美的景色必是闲来的必去之处。夕颜重新扫视了一番这满池的白莲,随即转身离去,只淡然朝身旁的丫头说道:“花素!你去同四老爷与大少爷说一声,我先回院子里去了。”语罢,便径直朝院门处走去。
适才还瞧见自家主子与老爷少爷说笑,却不想看了这碧湖白莲后如此神色黯然,花素花蝶两人面面相觑,花素猜测是花蝶刚刚的那句话让大少奶奶触景生情了,便怪道:“都怨你,好生生的,说出那样凄凉的话来,叫大少奶奶听了去,这不,赏玩的兴致都没了。”
“怎怨得我,我也是脱口而出,哪儿会想那样多的事情。”花蝶嘟囔着回道。
花素看见夕颜渐渐走远,忙轻推她道:“好了好了,你先跟上去,我这就来,大少奶奶常多愁善感,再不可说那些个苦涩的话了。”
花蝶回头一望,朝花素努了努嘴,便追随夕颜而去。
“大少奶奶!”花蝶跟着夕颜缓下步子来。
夕颜侧过脸:“怎了?”
“您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花蝶小心翼翼地问道。
夕颜心生奇怪,却忽的想起方才这丫头一说完那话她便离去,想来这花蝶是以为自己因她的那句话才不悦的,便笑道:“你这丫头!当真是多想了,我是因为心中惦记着些事情,才要先回倚墨院去呢。”
“大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