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由蒙南蒙北领着,又经了一道青色石砖堆砌遮掩的圆形拱门,才踏进了一处开阔些的院子,迎面望去,屋子皆是沿着游廊来建立的,不远处正前方的房舍,要较别处多几层台阶,五扇暗红色木门大敞着,想来那里就是待客用的厅室了。
经了方才那一番行路,才发现哈川合住的这院子,是处在整个素园的中心地方,四面围墙内外又设了那样多的随从看守,不禁让夕颜想到了当初去昌华客栈寻他时,他包下的梅阁与兰阁也是如此严密的守卫着,看来哈川合是心中明了的,身为一个即将与北苑国作战的乌兰国的重臣,他来到这池林城中,是冒着极其大的风险的,所以,必然不会无功而返,这样的话,子逸与自己能够安然地走出这栋重重围守的宅子的可能性,是十分微小的。
“大少奶奶!请您在这厅室中稍稍歇息片刻,少爷马上就来。”蒙南将她引上台阶,伸臂指向那个安静的屋子。
夕颜望了望他,问道:“你家少爷在做什么?为何叫我等?”
“少爷只说叫您等,别的并没有同我们讲。”蒙北回道,而后便与蒙南两人退出了院去。
院子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静,不知是不是因这里为哈川合平日居住的地方,夕颜环视一圈,竟无一个随从守卫,又或者他是专门将所有的下属都屏退下去吗?左右顾盼后,她终有些受不了这院中清一色的灰色外孤单的繁花,轻轻踏进了身后的厅室,挑了一处有阳光可以照射到的圈椅上,静静地等候着。
许是身上被阳光照得暖了起来,手臂上竟有些微弱的痒痛之感,尤其是那刚刚愈合的伤口处。但她又不敢去挠,怕是手上用力不均又划开了伤口。如此挣扎片刻,夕颜终忍不住,轻轻将衣袖卷起,迎着那阳光去瞧,顿而惊诧不已,原本已经愈合了的伤口,竟又再次渗出了半透明的水来,并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水中掺杂着些许血丝。
正思索着这是何故时。一声声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近了,夕颜以为是哈川合来了,慌忙将两个手臂上卷起的衣袖朝下褪去。刚将绣角处地折纹抚平,那脚步声已经停止在了身旁,还未抬头去瞧,便听到了一声久违的再熟悉不过的温柔呼唤:“颜儿!你果然还活着。”那样飘渺地萦绕在耳旁,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夕颜惊愕地瞪大双眼。猛得抬起头去望,一如既往的清秀面庞,一如既往的柔情目光,也一如既往的消瘦着,只气色却较之前要好上许多,曾经的病态也似荡然无存。
“子逸……”两人注视许久。夕颜才努力开口出声,却又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因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她害怕,怕他会质问,问她为何要隐瞒哈川合这样一个人的存在,问她为何要同那个乌兰国人进行商量交易,问她为何不乖乖听他的话。而莫名跑到悬崖边去。
“你还好吗?伤到了哪里?从那样高的悬崖跌下去,一定弄得满身伤痕对不对?”子逸伸手去扶她起来。并无半点的责怪之意,只满眼的心疼与担忧。
若他严肃地训斥倒好,夕颜最受不了本是她的错时,他还只关切着她,这样一句轻轻柔入心底的忧虑,便已经叫她经受不住,泪水不自觉地在涌入眼眶,哽咽的半响都再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伴着这一句略带哀怨而出的,还有那终垂落的泪水,夕颜痴怔地望着他:“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说出这次的池林城之行是你人生最后的旅程?为什么你为身旁的每一个人着想却单单不自私一回?为什么你那样……那样迁就我,你知道这样会让我像那牡丹一样有恃无恐吗?”她终于将埋在心中的愁痛喊出,却又在倾尽所有后感到从未有过的空落,仿佛眼中溢出的泪水,将所有的苦涩一滴一滴地缱绻而出。
子逸淡淡地笑望着她,心中却被她奔涌的泪水洗刷地凌乱一片,良久才温柔勾起唇来:“你不也一样吗?”
短短的几个字,让夕颜乍然止住了泪水,片刻的沉静后,只剩下默默地垂泪,声音颤抖起来:“你是懂我的对吗?你什么都知道对吗?”
她如此痛哭,子逸看得心都碎了,张臂紧紧拥她入怀中,点头道:“我知道。知道所有。”知道她为萧家做出的一切牺牲,知道她一路走来有多么艰辛,知道她不希望身旁任何人因纷乱的诸事而心焦,也知道她的一颗心,始终未在他的身上停留过。
“傻瓜!知道什么叫夫妻吗?”子逸轻轻抚上她长长的青丝,久违的柔软之感,闭眼沉浸在这短暂的平静中,含笑道:“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共同应对,所以今后,不管道路有多么艰难,你我都不要再为了彼此而刻意隐瞒些什么,我不希望你在同我一起时也那样辛苦的掩饰着。”
听了此话,夕颜坚定地点点头,鼻息间尽是子逸身上淡淡的龙诞香气,这样熟悉又这样真实,几日以来的煎熬等候都是值得的,不管她可不可以带着子逸一起逃出这重重守护的宅子,只要他在自己的身旁,她便能安心许多。
忽而想到些什么,夕颜猛然从他怀中挣扎出来,双手握住他厚实的掌,惊望着他,问道:“你在这里呆得几日,都没有再服药,那毒……”
“毒我已经给解了。”未待她将话说完,便听到一句浑厚的声音回荡在这厅室中。
是哈川合!夕颜有些紧张的四处张望着,却并未见到他的身影,